村裏的消息傳得快，尚在雞鳴天微亮時，木門已被拍著趴趴直響。一夜的未眠讓葬花魂頂著一顆沉重的腦袋坐了起來。
外麵是一陣雜亂聲，夾帶著聲厲的高嗓門。屋也沒進，就在院子裏吵了起來。
就在葬花魂準備下床的時候，一道聲音非常準確的落在他耳朵裏，“你家兒子也落榜了，欠的錢是不是該還了。鄉裏鄉親的我也不為難你們，借的時候是三十兩，算上利息一共是四十兩。”
這聲音他熟，張家園子的張二河，出了名的痞子頭，出去發了點橫財之後，回來就端上了架子，挑起了簾頭，裝模作樣學起小鎮上的有錢人，張口便要講究。在葬花魂入京趕考之前，特意送來三十兩，不求別的，隻求葬花魂在高中之後，給他提個門匾，長長臉麵。奈何如意算盤落了空，鐵公雞著急了，一大早就上門來討賬，送字改了借字，還添了十兩的利息。這就有點欺負人了，話好話歹全讓他說了，考上了他掙夠了麵子，攀上了交情。考不上，落魄的書生不如狗，欺負一條狗還要看臉色？
葬花魂生了一股子怨氣，心裏想著，自己進京趕考不過十數日就漲了十兩的利息，這比打劫來的還快。窮極爹娘一生，攢下的也不過數十兩散碎銀子。這一張口要就貪掉爹娘大半輩子的心血。
就在他穿上鞋，準備理論一番的時候，又一道聲音落在他耳朵，“魂魂這幾年吃穿用的，我們家也填補了不少，零零散散加起來，也值你屋那一畝三分地。不是當大哥的不地道。這年頭笑貧不笑娼，飛上枝頭的那是鳳凰，落在鍋裏的那就是落湯雞。怪隻能怪魂魂不爭氣。”
這就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有錢人身後一群狗，窮人身前狗一群，擋著道，還要亂咬人。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落了平原的虎要被犬欺負。富親戚看不起窮親戚，兄弟兩分了家那就不叫兄弟了。
葬花魂眯著眼，隔著簾子看著那一副副落井下石的嘴臉。他有一肚子的火，卻隻能硬生生憋著。
爹鐵青著臉，“姓張的，你還知道鄉裏鄉親的，三十兩我還你，那十兩利息你想都別想。”
娘顫著聲說，“大哥，人心都是肉做的，魂魂是你親侄子，你還要趕來落井下石，收了地，以後我們一家子怎麼過活？”
張二河撂了句，今日不還錢，我讓你一家連狗窩也住不上。
大伯冷哼了一聲，“你家的日子怎麼過，是你家的事。就算鋪地改天，三餐吃風，跟我有個屁的關係。別以為沾了點親，就覺得理所應當。告訴你，分了家，就是兩家人，欠情還錢那是本分。”
爹錚紅著眼，“老大，你那也是人說的話？當初分家，你卷了一大半家產，就給我夫妻兩分了一畝三分地，這些年來我們夫妻也給你幹了不少，換工都把你那點情債還完了。你個狗日的今天還來要地，良心被狗吃了？我給你說，今天誰敢收了我家的地，我就跟他急，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命換一命。”爹也是被逼急了，眼冒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