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魄沒想到眼前這位衣冠不整、一臉土色的太監竟然是個識貨之人,他渾然不顧圍在身前的長短兵器,順口接話道:“公公真是好眼力!”
於是,隔著一圈目瞪口呆的兵士,兩位“同道中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了癩皮馬,幾句過後,竟然越說越是投機。當嚴魄有些自得地說起這匹馬不過隻花費了十兩銀子時,蘇公公兩眼放光,突兀地提了一句道:“咱家真是喜歡這匹馬,如果你肯割愛的話,價錢好商量。”
這下,不隻是嚴魄愣了,就連蘇公公的一幫隨行都有些傻眼,那匹癩皮馬猛地打了一個響鼻後,朝著滿臉希冀的蘇公公投去了兩道怪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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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真是一波三折!
恰在此時,遠處又一陣亂哄哄地聲音響起,卻是新泰知府聞訊後匆匆趕來。
這位知府姓左名懷仁,按輩分算起來,還是左雙左捕頭的遠房堂叔。他在其位而不謀其政,官聲很差,被百姓暗地裏稱為“左壞人”。
之所以能在新泰知府的位置上一呆便是數年,正因為左懷仁是一個極為善於交際之人,門路很廣。他曾在漕運總督的府上和嚴魄見過幾次麵,甚至還喝過一次酒。因此,左知府一出現便喊破了嚴魄的身份,一句“嚴大幫主”讓蘇公公大為吃驚,也讓嚴魄長出了一口氣。
此後,在八麵玲瓏的左知府的穿針引線下,蘇公公也不再提及癩皮馬的事情,而是頗為難得地放低姿態,和嚴魄稱兄道弟起來。
嚴魄樂得順水推舟,心中還打著小算盤,計劃和這位蘇公公拉上點關係,將來好把三清幫的生意做到京城去。
正所謂天算不如人算,雖然嚴魄和官場中人也打過不少交道,卻是第一次和宮中的太監直接接觸,不曉得這幫人的歹毒。嚴魄沒有想到的是,蘇公公剛從廣寧府離開,恰巧聽聞了三清幫肥得流油的事情。一肚子壞水的蘇公公,這下正好逮著機會,他不光是惦記嚴魄的那匹馬,就連三清幫都開始惦記上了。
被蒙在鼓裏的嚴魄沒有絲毫防備,晚上酒筵時被猛灌了一通酒後,他一不留神,嘴裏冒出了幾句慨歎之辭,大意不過是百姓日子過得辛苦雲雲。孰料,此前一直是滿麵帶笑的蘇公公突然變了臉色,桀桀怪笑兩聲後,他把手中酒杯一摔,尖聲叫道:“來人啊,把這個三清幫的反賊給咱家拿下!”
早已埋伏在門外的一眾武士破門而入,明晃晃的兵刃把嚴魄的酒意被嚇醒了一半,他不假思索,把腰間的牛角短刀拔了出來,張口喝道:“誰敢動我?”
一旁陪坐的左知府見狀,一屁股摔下了座椅,抱著腦袋就往桌子底下鑽。過了沒多久,等盤碟摔落聲、呼喝打鬥聲漸停後,左知府從桌子底下顫巍巍地探出頭來,隻看了一眼後,便一聲慘呼道:“哎呀媽呀,殺人啦,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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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四夜,在新泰府最為知名的酒樓“明月樓”二層,三清幫幫主嚴魄身負輕重創傷不下二十處,手刃內織染局管事太監蘇公公及隨行武士十三人,重傷昏迷後,被新泰府知府左懷仁緝拿入獄……
這便是左雙左捕頭從他叔叔口中無意間得知,並專程派人從新泰府送至上京沈府的消息!
此時,蘇公公的死訊已被左懷仁派快馬送往了中京城,不隻是嚴魄,就連三清幫都怕是要大禍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