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來”店麵雖然不算太大，但好在幹淨雅致。眾人滿滿當當地坐了兩桌後，掌櫃親自出麵招呼，再加上三個夥計一通忙亂，不多時，各式菜肴便流水似地擺了上來，
沈祥老來得子，選的這處地方、點的十數道菜肴都不可謂不精心，也頗花費了不少銀兩，但眾人的心思卻都不在吃飯上。
一大桌子女人的心思在於聊天，除了瑾瑤之外，她們都在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麼，不時還傳來一陣陣輕笑聲，一點也不擔心會吵醒正在拉娣她娘懷中酣睡的天賜。
一大桌子男人的心思卻在於喝酒，或者說灌酒。幾杯快酒下肚，祥叔的舌頭已經有些大了，但他卻興致不減，嘿嘿傻笑的同時，挨著個地敬酒，甚至還要敬上沈士言一杯。
這一幕恰巧被隔桌而坐的沈秦氏看在眼裏，及時出言製止。沈士言當然是滿臉無奈，沈祥卻也有些酒壯慫人膽，開口說道：“夫人，男人嘛，喝上一點也不打緊。”
這時，隻聽拉娣他娘鼻間“嗯哼”一聲，再看沈祥，手中酒杯一哆嗦，杯中美酒已經灑出了一小半。
沈祥急忙端著酒杯，轉向韓鼎道：“韓胖子，我們老哥倆再走一個。”
韓鼎探頭看看沈祥的酒杯，不滿道：“你這酒都沒滿，不行，再添上……”
“夠了，滿了……”沈祥的一隻粗手酒水淋漓，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後，卷著舌頭說道，“說好要請你喝酒，我說話算數吧，你答應我的禮物呢？”
“早就準備好了。”韓鼎說著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來，邊遞至沈祥的手中，邊頗為得意地說道，“這裏麵的那顆藥可是個寶貝，你要拿去賣的話，少說也得……呃，不說這個了，反正是好東西，送給你家寶貝兒子吃吧。”
韓鼎說到藥丸的價格時，忍不住看了沈全一眼，心道：這個小財迷可不要搗亂才好。沒成想，他一眼看去，發現沈全兩眼發直，不知在發什麼呆。
看著沈祥美滋滋地把藥丸揣好，居然連這是什麼藥也不問，轉又舉杯向二栓敬酒，韓鼎不禁又向沈全投去了兩道探詢的目光，心中暗自嘀咕道：這個臭小子，又怎麼了啊？
————————————
沈全怎麼了呢？
他有些走神了！
此刻的他渾然不知自己嘴裏嚼著的是什麼東西，上午時分郝艾二人的一番唇槍舌戰像是長了尖角，一股勁兒地往他腦子裏鑽去，攪得他腦海中一片混亂……
“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荀子此言，一語道破人性，竹妹，我且問你，何來性善一說？”
“我知道你肯定又拿荀子的那些歪理邪說來搪塞我，我沒有讀過那麼多的書，不過孟子所說的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我卻是聽說過的。就拿沈祥那剛出生的孩子來說吧，他這麼小，就知道爹娘對他好，剛才他娘一抱他，這孩子就不哭了，不就是明證嗎？”
“錯錯錯，那孩子之所以不哭，正是因為知道他娘會給他奶水吃，竹妹，你舉的這個例子，正是我想說的，哈哈！”
“你，你就知道胡攪蠻纏，照你這麼說，人生下來就是惡的，那為什麼剛才我們一笑，那孩子也跟著笑呢？還有啊，沈夫人突然地那麼一哭，那孩子不也就跟著哭了嗎？可見孩子雖然小，但還是能分清好壞的。對了，沈老爺要抱那孩子，他哭得更厲害了。所以啊，我覺得你說的那些，太偏頗了。”
“竹妹，你居然這麼能說，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將來或許真的會變成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太婆呢，哈哈！”
“不理你了，跟你說正事呢。”
“好好，我不開玩笑了。你提到孟子，那我就和你說說孟子。孟子談到人性本善時，舉過一個例子，說是一個小孩子快掉到井裏，所有的人都會伸手去抓他，對吧？”
“恩，好像是有過。”
“那我問你，如果要掉到井裏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大胖子，就像，對了，就像是韓鼎那樣，那你說說看，人們還會伸手相救嗎？”
“應該會吧，如果能拉一把也是好的啊！”
“嗬嗬，竹妹，實話告訴你吧，除非至親至近之人，遇到這種情況，十有七八不會出手的，其中原因就不用我和你多講了吧。”
“我，我說不過你，哼！不對，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那個孩子為什麼哭，又為什麼笑，你回答我啊！”
“哭，那是因為他感覺你會傷害他，笑，那是因為在他眼中，你能保護他，給他想要的東西……竹妹你別走啊，我還沒講完呢！”
“哼！我才不要和你這個性本惡的壞人在一起呢！”
“竹妹，我錯了還不成嗎，等等我，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