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親王和沈沛元飄然離去,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元彪正有些渾渾噩噩,這時,楊德寶上前來攙扶他,又扭頭對門口侍立的小太監吩咐道:“小彪子,你把這寶瓶送到王爺的書房去,小心著點,別磕碰了邊邊角角。”
小彪子?元彪聽到這三個字,順口就要答應,卻被小太監搶了先。元彪看著屁顛顛跑來的小太監,不禁有些羞愧,同時也向老太監投去了兩道“幽怨”的目光……
在那個“小彪子”費力地挪動書畫瓶的同時,楊德寶衝元彪上下一打量,開口問道:“這位壯士,不知你和沈大人如何稱呼啊?”
“壯士”一聽這話,有點慫了,垂著雙肩低聲答道:“俺輩分低的很……”
“哦。”楊德寶一副了然的模樣,繼續客氣道:“王爺讓我好生招呼你,你叫我楊總管就行,不知你尊姓大名,在哪裏高就啊?”
元彪腦袋更低、聲音也更低,甕聲說道:“俺叫元……彪……,是個閑人。”
楊德寶沒有聽清元彪的名字,追問道:“元什麼?”
元彪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一眼剛剛起身離去的小太監,牙縫一擠,蹦出了一個“彪”字。
楊德寶終於明白元彪的這一副忸怩之色是因何而起了,他幹笑一聲,轉移話題道:“元壯士,咱家看你這體格,想必是有功夫在身,這麼大一個寶瓶……喂,你個小王八蛋,手腳輕著點!”
楊德寶的後半句話,是對那個小彪子喊的。小太監年幼體弱,搬動書畫瓶格外吃力,失手間差點把這件北宋年間燒製的荷葉花口瓶滾翻在地。
元彪見狀,急忙上前幾步,主動請纓道:“還是讓俺來吧。”說話的同時,元彪雙臂一使力,把半人高的書畫瓶抱在懷中,張嘴問道:“往什麼地方送啊?”
楊德寶隨手一指方向,嘖嘖有聲道:“好身板,好力氣!這麼著吧,王府最近正好有個侍衛出缺,要不咱家和沈大人說上一說,你就來王府當差吧!”
話音剛落,元彪身形一個趔趄,懷中的書畫瓶差點脫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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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在楊德寶錯愕的目光中,元彪認準了一個方向,撒丫子就跑,小太監一路緊追,氣喘籲籲地喊道:“慢,慢著點跑,你又不認識,不認識路……”
楊德寶目送一大一小兩個“彪子”離去,不禁讚道:好腳力,好功夫啊!
繞過扇亭,穿過九曲回廊,又與漱香齋管事的馬公公閑聊了幾句之後,楊德寶雙手背在身後,晃晃悠悠地來到茶膳房,推門而入的同時,慢悠悠地說道:“小頂子,準備停當了嗎?”
“好了,好了。”一個顴骨奇高的小太監急忙搭腔,邊吹著十隻燙得發紅的手指,邊語速飛快道:“已經足足蒸了一個時辰了,小的一直在旁邊看著呢,作料那些已經全都放進去了……”
“行了,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楊德寶略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急於表功的小頂子的絮叨。
小頂子有些沮喪地出了房門,楊德寶則是挪步來到灶台邊,揭開霧氣騰騰的蒸籠探頭一瞧,然後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低聲自語道:“小崽子手藝倒是不錯,得嘞,該出鍋嘍。”
他取過兩塊籠布襯在手上,鼓著腮幫吹著氣,把盛著那道噴香撲鼻的“牛乳蒸羊羔”的紫砂罐從籠屜之中端了出來,湊在鼻尖一聞,咂嘴道:“香,真香!”
正在這時,隻聽門外傳來一陣“踏踏”的腳步聲,然後“咣當”一聲,房門被人撞開了,一個小太監麵色恐慌地衝進房中,急聲道:“大總管,不好,不好了!”
楊德寶被突然衝進房間的小太監嚇了一跳,身形顫抖間,手中的紫砂罐已經直直摔落地麵,一聲巨響後,紫砂罐摔成了幾片,罐內盛著的滾燙的湯汁四處飛濺,把老太監燙的直跳腳,連聲慘叫之際還不忘罵道:“你作死啊你……哎呦,燙死我嘍……”
小太監“噗通”跪倒,臉色煞白,叩首求告道:“總管饒命,總管饒命啊!不是小的莽撞,實在是事情緊急,隆二爺,隆二爺他讓人給打了,還有,金玉滿堂也讓人給砸了!”
楊德寶的慘叫聲“嗝兒”一下卡在了嗓子眼裏,手中剛剛脫下來的一隻濕漉漉的靴子跌落在地,尖聲叫道:“是誰,是哪個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德隆呢,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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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前來送信的小太監小平子把金玉滿堂的掌櫃——楊德隆帶來問話時,楊德寶一見自家兄弟的那副豬頭樣,立馬火冒三丈,光著兩隻腳衝上前來,一把揪住胖掌櫃的衣領,破口大罵道:“你是豬啊!王爺能把金玉滿堂交給你打理,你知道我在背後費了多少口舌、吃了多少苦頭嗎?你個不爭氣的東西,還被人打成這樣,你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吃幹飯的啊?隋三他人呢,他不是什麼高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