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告訴你,你根本不是李言戈呢?若我告訴你,這一切和你毫無幹係呢?若我告訴你,我可以帶你走呢?”
言戈慍道:“你不必這般騙我!”
熹微攥緊拳頭,咬牙道:“騙你?你有沒有想過,無論是贏是輸,你的下場呢?”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謹邡在意!劉休仁在意!”
酸澀湧上言戈喉嚨,濕氣哽咽著,怕一不小心苦心經營的冷漠便會破裂。
“你們在不在意與我無關,尤其是劉休仁,他……與我無關。”
“阿戈,我與建安王相識多年,他會那般對你定有苦衷。你不知道,你昏迷時……”
“熹微!”言戈打斷他。
“你不必說這些話,我已經做好決定。”
說罷言戈拂袖離去,踏著一路泥水消失在熹微視線裏。
這日後,熹微便從太虛觀消失,杳無音信。
轉眼年關將至,太虛觀裏也忙碌起來,山下百姓來觀裏祈福上香的人愈來愈多。
聽來往百姓言傳,建康動向日新月異,風動雲變。孝武帝劉駿沉屙纏身,怕是命不久矣。趁尚能行動先後前往南豫州,烏江,梁山,曆陽巡視狩獵。
不僅如此,還實行大赦,更換朝中官員。
言戈憂心朝中動向,未免心不在焉。每每師父看穿,卻也不點明。一直到除夕前夜,山下上了一隊官兵夜訪太虛觀。
衝天的火把,行過道道山門,隨著蜿蜒山路而行。
師父屏退眾人,隻留下言戈。兩個人一同等候在最後一道山門前。
李止岸身披白鶴大氅,踱步自黑夜中走出,火把下絕美的臉忽明忽暗。
“師祖,今日徒孫來接南柯師叔。明日便是除夕,父親仙去不久,佳節之日希望闔家團聚。”
陸修靜負手睨著李止岸,半晌後對言戈道:“你意下如何?”
言戈恭敬道:“南柯自然也希望與家人團聚。”
陸修靜首肯,長袖一揮道:“那便下山去吧!”
言戈頷首:“弟子領命。”
還未走下石階,陸修靜忽地喚住言戈:“你可還記得,當日在建安,為師同你說過什麼?”
言戈不敢回頭,風帽下的臉被山裏的寒風吹得泛紅。
“自然記得。”
“好。”陸修靜的聲音曠遠悠長,“若有一日,你違背誓言,所惜之物破壞離散,所愛之人不得善終!”
言戈應聲轉身,月光撒在山門上,漢白玉石門泛著寒光。師父一身白衣迎風站立,手中浮塵隨風而動。
這幾個字像是枚噬骨釘,狠狠釘在言戈心間。
西涼兒女哪裏屑於覬覦別人的天下,做見不得人的陰損勾當。我們若想要廣袤的草場,肥美的土地,便橫刀縱馬去爭去搶!
而如今,阿爹已死,敦煌的實力,折損之數不可估量。二哥若想與劉彧合作,定要先為劉彧奪下高位。
前路晦暗無光,且需踏血而行,這誓言怕是不得不違背。
破壞離散,不得善終。
言戈目光一柔,所愛之人麼……
“弟子謹記。”
那遠遠的建康城啊!請你,請你為言戈護住那一方小院裏住著的少年,莫要使他遭了風,莫要使他淋了雨,莫要使他霜雪白頭,護他平安喜樂,長安未央……
若是如此,便再不將他掛在心上也好,便將他遺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