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枝懵了,倒是未料想這許多。不過司命倒沒安給她磕磕絆絆,一路都十分平順。赤何言罷便走,紅枝雖少不更事卻也是個烈性女子,不想餘生平添遺憾,急急擋在他身前就問他,公子娶妻否?生子否?可還納妾?若是孑然一身,她又如何?”
“赤何君在佛門清淨地浸染得久了,當著她的麵一時竟啞口無言麵紅心跳。紅枝巴巴將他望著,開始絮絮叨叨些肉麻話,譬如在南澤岸邊遠遠瞥見公子芳心暗許,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多日不見蹂她心扉,今日再見心花怒放……公子那日可見過她?若無,那公子今日見她,可如她一樣,也能一見鍾情否?”
“赤何君當場愣在那裏,不能自已。紅枝拽著他,鐵心要他給個回話。那時赤何君乃是善人,不傷螻蟻,遑論剛剛成形未通人性的石靈。他啞了半天後,伸出左手摸摸她的頭上碎發道,我乃六界中一飄渺散仙,你若想與我續姻緣,便潛心修煉早日飛升。”
“得了這句承諾,紅枝喜不自禁,扯了情絲末上的一段結在他左手無名指上,告訴他自己飛升之後,定會去找他。”
“情絲黃澄澄一段瀅在他指上轉瞬消失。赤何笑得不可奈何,他想引她為善,她卻將她的情根種在了自己身上……不過料想待自己遊曆歸去,早已斷了七情,她也飛仙曆經世間百態,芸芸歲月滄海一粟,誰還能記得誰呢。”
“可但凡癡女子就記得。赤何君當時隻道是戲言,紅枝卻真真切切記在了心底。為了修仙,她到過司命君府第打雜研墨走後門,司命君不受其煩,而後引薦拜在搖虛山淩霄仙尊門下。不過那時淩霄仙尊年紀大了,也不大管事,便由著她上頭一群師兄師姐帶她修術打諢。”
“她那些師兄師姐,大多是不學無術的。走狗鬥雞行酒令都是好手,論起修行,一個個都是頭如鬥大。紅枝在搖虛山虛度一段時光後,陡然發現自己來這一遭不過交了群狐朋狗友,雖說是些好交情的狐朋狗友。當下,紅枝痛定思痛,拜別師父師兄姐,執意四方遨遊。”
“那段時日裏,她的修行大有長益。為擒浦江裏的惡蛟,浮在深冬冰水裏一紮就是三夜;也為補被魑魅撞破的黃泉墟,伏在丹爐前一蹲就是兩年零七個月,終煉出至純丹石補齊墟殼……如是數數,大小功德無量,淩霄仙尊老懷安慰,竟大刀闊斧起來,細細打量自己這個小徒兒,遂將她引為搖虛山楷模,督促一眾徒子徒孫勤於修行。一時間,整座搖虛山上怨聲載道綿綿不息。”
“紅枝以自己一人之力不僅積攢無數功德,還改變了一座山。此事聞名遐邇,竟傳到九重天上羲和天君的耳裏。羲和天君將淩霄仙尊招來一問,可了不得,淩霄仙尊提起這位小徒兒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讚不絕口無以複加。天君安慰不止,深感其心,得知她出自紅海,隨即金筆一揮,封做紅海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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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枝神女再見赤何君,已是八百年後。歲月婆娑,疏忽八百年華。因為他,她最好的日子,均磨在了修行為善上了。八百年,她也不複當日的懵懂女子,如他所料,她已通世事,懂人情,也知曉他當日一言並無深意,不過是修行前輩的一句善心勉勵罷了。”
“世事她都懂,也想得通透,九州六合裏翩翩公子也多了去,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可她不甘心。即使隨著歲月越長越知前事荒誕,可她的情根種在了他的指上,八百年來竟是一日未忘。”
“她巴巴趕到西方梵境,那時他已受戒為佛門子弟,潛居無量海邊。他那時穿著是修行的佛衣,算作剛剛入門的沙彌,一襲袈裟隔著無量大海山遠水遠。紅枝遠遠望著,卻不敢過海找他,也不敢找他要回八百年前的那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