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法力,六月與斐然駕著祥雲,一路直襲南海而去。
這雲端海上,也是擁擠得不行,但凡會騰雲駕霧的,都想來湊湊熱鬧。
有個地仙見斐然君英姿不凡,靈氣盎然,慢慢挪了雲朵,往他身邊湊來。
“仙友也是來參加南海水君婚宴的?”
“是啊。”
老地仙胸前白胡子被吹得一甩一甩,“不知仙友是出自哪座仙山?今日得遇仙友也是有緣,知道了府第,小仙來日也好交流造訪。”
六月覺得如今的神仙也是越發的無趣了,路上隨便逮著個都能拐進家裏喝兩盅。
斐然君果然是個不會撒謊的,老實報出了自家家門。
地仙拊掌,“這南海水君忒了不得了!”連一向不問世事的一瓣蓮都套了個好交情,料想今日婚宴,該是如何個熱鬧法?
老地仙心中大喜,轉眼看見斐然君身後站著的小妖,心生疑竇。
“這位道友是……?”
六月顯然沒有興致與這老地仙嘮嗑,一雙眼直直瞟著南海口,隨口答道,“在下不過三夜冥裏的一隻小妖罷了,排不上什麼名號的。”
“唔,”地仙敲了敲腦殼,“正是了,這新嫁娘也是三夜冥的人,這陣仗大的,連帶魔界闔池少君都在南海口迎著賓客,可見與這位表妹情深意重。”
一眾妖魔神仙一窩蜂般直衝南海口去,老地仙搓搓手,也準備擠。
六月伸手拉他,地仙轉頭看她。
“仙友啊,你可知除了這南海口,還有什麼小路是通往南海的?”
地仙扯著她橫衝直撞,人山人海狂風呼嘯,他的話被刮得含糊不清,“眼看就要到了,還走什麼小路?錯過了婚宴豈不憾事!無妨無妨,看我老頭子帶你擠進去!”
她腦子裏“嗡”了一聲,尚未醒悟過來,那地仙手腳麻利帶她闖入茫茫碧海裏,連斐然君都不知甩到了何處。
南海口岸的淺灘上,搭了群零零落落的小樓閣,四方賓客騰雲累了,先在這歇歇腳,遞了拜帖,自有小仙娥引他進去。
麵對麵前一臉恭瑾的仙童,六月躊躇了。
她逃得連影子都沒尋到,更遑論搖霖知道到哪給她送帖子了。
她站在庭前,手腳挾促起來。
地仙是個通情達理的,朝她會心一笑,“這場麵雖熱鬧,但帖子也發不了這麼多人啊,其中湊湊熱鬧也是情有可原……無事,接待賓客的那位道友我認識,就是你們三夜冥裏的闔池少君,我帶你與他說兩句好話,小事一樁。”
闔池……?
她像是心裏點了個炮仗,就要炸了!
她強撐臉色,再三推辭,“仙友太客氣了,我倒不用進去的,隻是在這雲海裏站站,長長見識也就夠了。”
“那如何使得!”
不料這地仙確實心熱得緊,義正言辭道,“你緊趕慢趕的趕來了,就坐在雲頭上看看?這話說的,叫我老頭子心下都不好過!”
他拽著六月,就要找闔池君套交情去。
六月惱了,手上發力想甩開,不料這小小地仙手一翻竟壓了下來,不過轉瞬,已來到一座礁石亭口。
如今道法真是昌盛,小小地仙都不簡單啊!六月欲哭無淚。
碧綠的浪花輕輕拍打著岩石,空氣中有淡淡沙礫穿梭的味道。
陽光一點點投在青色的暗沙上,照亮古箏樹下靜默的男子。
他身上熨帖著一身藍袍,身姿挺拔立在淺白色的細碎箏花中,腳上穿著一雙祥雲皂靴,因在這裏停留頗久,沾上了一些鬆軟的沙土。
墨色的青絲垂在他的身後,一點一點覆蓋,像潑灑過的大片墨跡,他緩緩轉身,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壓抑輕顫的她。
他的容顏還是以前一樣好看,隻是,像是被歲月衝洗的,淩厲了一些。
她按著自己快要跳出來的一顆心,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腥甜的氣息在自己鼻尖上蔓延。
他眉目凝滯,恍如穿越亙古而來。
陌上花開,卿可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