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氣溫漸冷,鵝毛大雪已厚厚鋪滿了外麵一層,六月蜷在火爐子旁邊,懨懨的不去動彈。
明日便是她倆成親的時候,她與闔池卻跟兩個沒事人一樣,不管不顧,全然沒有前幾日的如膠似漆。
全三夜冥都不明白了,就連六月這個當事人,也是疑惑得很。
宮婢送來大紅的喜袍放在台上,模樣似是受了什麼驚嚇,跪在暖閣外瑟瑟發抖,哆嗦道,“少君,少君說,小姐若是想嫁他,明天就穿著它到大殿行禮。”
怒氣一點一點在心底積聚,她想好好與他說話,想與他和和美美,羨煞鴛鴦……如今,他倒給了她可以爆發的理由。
她不知道為什麼好端端的,他會對她置若罔聞,不理不睬,她也不知道今日,為何派婢女來問這傷人的話。
闔池,她的闔池……是什麼將他們隔得越來越遠?
她是真心實意想嫁他,想做他的妻子,千萬年後,若不能壽比天齊,也是要和他葬在同一個墓穴裏的。
這些事,還有那些,還有什麼是不能說清楚的?
她冷笑,叫外麵的婢女起來,招呼她,“你放心過來,我脾氣素來好又不會欺負你,誒我說你抖什麼?……我這有一封信,若是我回不來了,你記得幫我留給少君啊。”
宮婢唯唯諾諾的應了。
她決定振奮起來。
美麗或相愛,殘酷或醜陋,她不敢窺探,卻更不敢愛著那個人,同心而離居。
幾間殿落的間隔,她尚顧不上穿好裘襖,手上拽起喜服,便急急的騰雲駕霧。
深冬,大雪紛紛揚揚,有些冷。
季節有季節的變幻,莫出人心。
她來到她熟悉的那座宮殿,簷牙高啄,雁齒看行,過往的風霜凝在上麵,結作一串串晶瑩剔透的冰淩子,看起來,也有些冷。
她推開厚重吱啞的宮門,看見了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冰涼刺骨的玉石鋪就的地麵並不能比外麵的寒霜暖上幾分。殿內之人席地而坐,衣袍散亂,長長的發絲垂下來,沾著酒水晦暗不堪,遮擋了他的麵目,他晰長的食中指勾著個酒壇子,澆在他的身上。
沒有人在這裏,他好像也不需要人陪,隻有一室濃烈彌漫的酒香,熏得他如醉如夢。
她不禁哀歎,不過兩日未見,他也如不過如此。
待來到他麵前,她一言不發,隻是將大紅豔麗的喜袍往他麵上一甩。
闔池也不怒不惱,隻是雲淡風輕地將它拿下,睜著朦朧的眼,細細欣賞了一番,問她,“不喜歡你便換一件,又何必如此動怒。”
六月隻覺得可笑。
他看著她有些眉目不清,有些頭痛的揉著額角,“六月,你過來些……我看不清,是你麼?”
她驟然難過起來。
殿門大敞,殿外的雪漱漱跑了進來,拍打在她的脊背上,她倒絲毫沒覺得冷,猶自挺得筆直。
她吸著鼻子,“我不過去……闔池,你看清楚,看清楚我,也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捏著酒壇子的手一緊。
她強撐笑顏,“有言道,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亦有言,情到濃時需轉淡,此恨不關風與月……亦有言,妾擬身嫁以,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闔池發絲淩亂,抬起血絲縱橫的眉目看她,“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