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何雖沒個正經,但好歹在佛祖麵前晃悠了幾萬年,講道理時,麵子上端得很足。故,六月想了想,學著他的模樣,甚慈悲道:“帝君,長得相像又算什麼,左右不過是張麵皮,要知皮下是森森白骨,十分駭人。那仙姬已逝,我也知你傷懷,但我終究不是她,你與我聊這許多也無益,倒不如珍惜眼前人。唔,我聽聞那華胥山上的琉音上仙苦等了你幾萬年,不然你去見見?你若是與她早日修得圓滿,身邊有人陪伴,想必不會日日記掛這死去之人了。”
講完這番話,六月覺得身心舒暢。沒想到自己這淺顯的道行,還有能教育九重天上息淵帝君的一天,日後自己回到三夜冥去,也是吹噓的資本哇。
息淵聞言手上一頓,愣了半晌,終是收了回去,“你如今倒是厲害了,我當年教你許多說話的技巧,你都學不會,如今倒是句句能戳進我的心窩子。”
說罷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便緩步離開了,倒是轉身不慎,差點撞到院中那棵歪桃樹上。這一撞倒讓六月猛然升起一絲濃烈的悲憫,覺得帝君雖身在高位,但很是迷惘。帝君如今既迷惘了,定是將她的話聽進去了,不過帝君執著了這麼久,今日才始始迷惘,這道理還得給他些時日,待他想通。
有了帝君的加入,係念的計劃果然行使得順分順水。丞相一家最慕風雅,一見帝君做的父親舉止投足之間儒雅天成,倒是叫他這高官相形見絀了。兩家人不過五天吃了三頓飯,這事便成了。
丞相這處,一日共見到了九重天上的息淵帝君,昆侖族的係念公主,外捎三夜冥內的一隻小妖魔,六月覺得,他家很了不得。
丞相一家很滿意,六月也滿意,係念也滿意,帝君也滿意,遂皆滿意地布置了禮堂。係念做了許多世的新娘,安排起來早已順風順水,水到渠成,倒是沒再叫六月添半點麻煩。如是,六月心安理得,理所應當地在酒席上扒拉著筷子,就等新人拜過天地,自己海吃胡吃上一頓。
世事無端,給了你許多恐慌,從未有什麼是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概就是如此。你以為幸福已離你很近,仿佛觸手可及,但你忘了,那也僅是仿佛罷了。待你輕輕一觸遠若天邊,你方如夢初醒,這才是苦難的根本。
嗯,這是許久之後,她對搖霖講這段情事講到此處時,自己加的一段小小注解。因為言辭有些憂鬱,六月甚滿意,覺得自己也文藝了一把。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之路的坎坷。本以為折騰了這許多,命格都該安生了,不料司命大人狼毫一揮,拜堂前一刻,喜娘慌慌附耳丞相道:“公子不見了。”
丞相臉色突變,手上捧著的一杯茶險些摔了出來,又堪堪扶住了,那一瞬丞相大人臉上的風雲變幻六月看得甚明晰。丞相大人不愧在官場混跡多年,轉瞬便坐定下來,掩了神色,悠悠品了口涼茶,向席上賓朋轉悠一圈,暗裏派人尋覓。
六月甚氣憤,腮幫子一鼓,手拳子一窩,想去找遊吟生拚命,氣洶洶道:“係念追了他這許久,明明已經答應她了,如今卻敢逃婚,今日我定要將他揍一頓,出出心上這口惡氣。”
坐在旁邊的帝君反手將她掌心一握,柔聲道:“你去揍他,不過欺他如今是個凡人,若是他重回仙位有了法術,你打不過他,白白吃了許多苦,怎麼辦?”
六月一怔,覺得他講的頗有道理,“帝君思慮得是。他白白辜負係念一番心意,我是應該是在他還未記起之前,將他揍了夠本,待日後他來尋仇,也不會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