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廝短暫且微妙的麵部變化,六月細細記住了。難得有人能賞識自己的美貌,六月心下很是鼓舞。六月頓了頓,甚通人情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來時風風火火,也沒顧忌這許多,於是懂禮道:“叨擾兩位大哥了,這本是我的不是,如今倒讓大哥難做,我這便換了身男裝再來。”
她心急欲往城東那家裁縫鋪置身衣裳,不料那小廝心急火燎扯了她袖子不放離開,語氣甚是輕浮:“姑娘既然來了,怎好走開,哥哥告你一計,教你女子也可進去。”
六月瞧他甚想與她叨嘮兩句,不好擾了他的興致,便露出一副求知模樣,靄聲問道:“那勞煩哥哥告於。”
那小廝笑容猥瑣,果不其然道:“姑娘家若想進去,便隻有賣身了。姑娘容貌,賽過裏麵雪文姑娘許多,想必將來裙下之臣數不勝數,還愁進不了小小的鬢影閣?”
六月甚無趣地搖搖頭,本以為還有什麼稀奇方法,卻還是太過老套,看來凡世的人還是很單純嘛。人有七情六欲,好色也是人之常情,這些六月都明白,不會與他計較。六月見那小廝甚舍不得放開,指尖輕輕觸了那小廝手背一下,他便怔怔移開了去。
今日到哪都是聽見雪文姑娘的大名,六月覺得甚有緣,便無論如何也要去見她一麵了。終於有事可做,六月十分激動,也不換衣急急隱身進了。不料這一進,便像隻昏頭蜜蜂撞進了萬花叢裏,到處是衣香鬢影爭奇鬥豔,滿目春光熏得她一向無甚方向感的腦瓜,更加混沌。
六月道了句“色即是空”,腦瓜稍稍定住,估摸著頭牌定是在上房,便在裝飾最華麗的廂房內好一陣穿梭。
這穿梭,可抵得過搖霖手中的好幾本黃段子,撞見許多香豔事。六月又羞又燥,卻偏偏還有些稀奇,忍不住多看兩眼,又立馬捂住眼睛。她心裏暗讚一聲:雖是耗了些力氣,他們也處得甚開心,難怪魚水之歡總是叫人貪戀,不過若是與舅老爺……想到此處,六月手上冷不丁甩了自己一個巴掌,打得自己一個激靈,就這事,舅老爺會稀罕?
誤打誤撞,六月終於撞進雪文姑娘的房內。
“公子口中說著不在意,可卻願為她舍了自己不近女色的名聲,花了許多銀子,也不過每日白白討些酒喝,想必她在公子心中,也不會輕巧罷。”雪文姑娘雖是笑稱,可六月覺得那笑聲卻不是很暢快,唔,隱隱像搖霖描述的,醋意?
六月打量了下這位頭牌,隻見她鵝臉細眉,膚如凝脂,五官清麗,還算可人,不過與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相去甚遠,略微有些失望。不過轉念又去細細欣賞她的姿容,嗯,約摸凡世的口味與三夜冥中不大一樣,又或者女子的口味與男子也不同,自己也算長長見識了。
她目光往旁邊移去,眼睛忽的一亮,倒是覺得身旁男子長得俊逸非凡,頗有仙人之姿。
聽到她的話,男子沉吟許久,突然好笑道:“她的確不同,隻是她本就與一般女子不同。”
話音未落,便聽見一女子怒氣洶洶的聲音往房間趕:“遊吟生,此生你休想將我甩開,我是定要與你成親的!”
女子蓮步翩然,不料輕輕一踹,紅漆扇門便“啪”的一聲轟然踏裂,真真是“人不可貌相”,驚得房內美人一個後仰倒在公子懷中,將他胸口緊緊拽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朝那公子虛弱笑道:“這姑娘,的確與一般女人不同。”
六月再瞅瞅眼前來的這位女子,真真是傾國之姿,比那雪文美人還俏麗幾分。來人見那雪文躺在他懷中,一付楚楚可憐的模樣,眼中已蓄出些許淚花,再想起追他這一路上的許多艱辛,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將那雪文拽了出來。六月覷了覷,那頭牌臉部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鼻血橫流,唔,甚慘烈。
“雪文”,遊吟生也是一驚,伸手想去扶她起來,卻聽聞來人的話語,手上久久沒有動彈,僵在了那裏。
“你從來不會當著我的麵與別的女子親近,哪怕是一個目光,如今卻……”
女子話中哀怨酸楚,震人心扉,饒是六月這風月不經之人,也浸染了進去:“你說過你隻喜歡我一人,生生世世隻喜歡我,便是投胎轉世也隻喜歡我,我們明明都說好了的……”她抹了把淚,聲音陰暗嘶啞:“可是你不記得了……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卻傻傻要你每次都記起,不管你忘記多少次……”
“可是你記不得了,什麼也記不得了……”
她喃喃不已,臉上紅闌遍布,甚是淒婉。男子盯著她愣神片刻,眸光忽明忽暗,怔怔走過來,似是想將她摟在懷中,不料她突然一個起身,身上哀怨盡失,化作淩冽氣勢,中氣十足大聲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此隱匿不出,是何居心?”說罷向六月腦門拍上就是一掌。
六月正浸在她話中,正在回味這話中傷懷,故未料及。來時自己雖便聞到一股翩然仙氣純正盎然,但念自己術法在三夜冥內也算修得精深,便沒將她放在心上。不料此時趁她一個不備,劈頭蓋腦就是一掌,六月猶自沒有理清狀況,如今避之不及。
那掌掌風淩厲,眼看就要蓋在她腦門上,卻挨著她眼角險險停住,擦風而過。六月聽那女子聲音顫抖又希冀,卻又始終不敢確定般,低聲喚道:“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