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我到了寧都。寧都沒有很大的變化,除卻更加繁華熱鬧。還有那座王宮,雖然是盡量按照燒毀前的樣子來建造,可是終歸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少虞說他在外麵等我。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顧慮太多。
我捏了個訣,徑直來到雲衍所在的大殿內。他正在青玉案前認真地看著卷宗。眉目依舊,隻是多了威嚴的氣勢,天子的氣度。看著發髻中難以察覺的一兩根白頭發,我才知曉,原來不變的,隻有我的容顏。他們都是凡人,都會生老病死的。
聽到有腳步聲,他有些不耐煩地命令道:“下去!孤還沒傳膳,誰讓你們自作主張的!”
“嘖嘖,你脾氣倒是差了不少。”我走到他麵前,輕笑著說。
雲衍,好久不見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似乎等這一天等了許多年。的確晚了太多年了。他壓抑著喜悅,試圖平靜地對我說:“你來了。”終於來了。
“雲衍,你兌現承諾了。如今的寧國,比以往都要強盛。”我笑得有些苦澀,隻怪自己命不好,生不逢時。
他眼眶有些發紅,無不感慨地對我說:“原本,我以為可以跟你並肩看山河萬裏。”
我給他倒了一杯茶:“國務再繁忙也該注意身子才是。”
“嗯,多過幾年後,便把重擔寫給子輩了。”他話語中,有些淒涼。想來,今年,他差不多四十歲,在人間是該兒孫滿堂了。
君王之愛,永遠無法隻留給一個人,更何況是一個已故多年的人。從當初他沒有為我退兵,我就不再奢望些什麼了。
見我不說話,他以為我是在傷感,便問道:“靜姝,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我很好。”因為那個人,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我也陪著他。一起度過了十年的光陰,卻如同一瞬。
“那便好。這些年,小山也很想你。那小子早幾年前成了家,兒子在牙牙學語了。”他臉上洋溢出一絲欣慰的笑,接著補充道:“妻子是他自己選的。跟你當年的性子有幾分相似。”
上次見他,他還隻是在承德將軍府上應門的少年,沒想到,這麼快就當爹了。
白朐過隙,世事無常。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問,你有怪過我嗎?”他小心翼翼地問出來,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他是個傲氣又愛算計我的將軍。可是,麵前的他龍袍加身,是寧國的君主。
“我沒有怪過任何人。”往日曆曆在目,不是不會再痛,而是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安陵靜姝,如今的我,叫陶嫿。是那個人給我的名字,給我的重生。
“因為沒有希冀過嗎?”他反問道,笑得淒苦。全然沒有君王該有的模樣。
我默不作聲。他說的對。安陵靜姝,何曾把命運托付給任何人?
閑聊中,我漫不經心地向他打探軒丘浥的行蹤,他說,死了。在五年前,我離開後不久便去世了。大概是因為憂思過重,心疾難愈。又或許是唯一支撐著他活下去的支柱沒有了。他自知負她頗多吧。
我說我要離開了。到黃泉路上,尋他的蹤影。
雲衍留給我最後一句話:“今生欠你的,若有來生,一定不顧性命償還給你。最大的遺憾,是讓你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城樓上,我卻無能為力。”
雲衍,下輩子,我希望你別遇見我了。好好地過一輩子吧,找個相愛的女子,廝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