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撫他道:“誰當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安居樂業。安陵王族的氣數已盡,再怎麼苟延饞喘也是徒勞。隻會讓更多的人受苦,更多的血流出。”
慕臻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隨即粲然一笑:“我隻懂領兵打仗,也不會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可但凡是殿下的命令,我便聽從。我慕臻,今生今世,隻忠於殿下一人。”
他真傻,我如今的尷尬處境,所有人都是避猶不及,可他卻願意效忠於我。如今看著這段回憶,我想,他是歡喜我的吧。不然,憑著他口口聲聲的敬佩,又怎會做出後麵的事呢?
假若我生在一個和平的年代,隻是一個普通的帝姬,或許,我會傾心於像他那樣的年輕將軍。英雄美人,跟他生兒育女,在封地相守一輩子。
但我無法選擇自己出生的時間,不能選擇自己的身份,甚至不能選擇自己所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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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中有異色瞳夜鷹,與普通夜鷹相比,身形更為小巧,毛色黑亮而且略為堅硬。此種鳥類能在黑暗中飛翔而不被發現,最合適用來傳信。但卻極其罕見。
落在我手中的夜鷹,一雙大眼睛發亮地看著我讀信。
看完信,我什麼也沒說,隻是跟夜鷹對視。它一雙異色瞳真好看,同時帶著詭異。紅色的瞳孔如烈焰,藍色的瞳孔如雪峰。
含煙著急地嚷道:“殿下,信裏說什麼了,你別這樣跟它看啊看,怪寒磣人的。”
拿了張空白的信箋,我把它綁到夜鷹的爪子上,然後讓它飛走了。常人無法分辨出夜鷹在黑夜中飛行的身影,所以它幾乎是瞬間消失的。
“那隻鳥真夠怪異的。”含煙被它嚇了一跳,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剛問我的問題,又再次提起。
“影衛來信說,他們被水無痕的咒術所傷,短時間內救不了我出去。但是陛下已經禦駕親征,估計不多時便能到達。”而那張白紙的意思是讓他們按兵不動,一切等我見了陛下再作打算。
我最不想見到的一幕,似乎提早到來了。
“陛下禦駕親征!那不就是……陛下跟將軍……”含煙偷偷打量我的神色,不敢說出來。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兩軍對峙,必有一亡。
又過了幾日,軍營中甚是吵鬧,似乎因為雲衍的軍隊大捷。我想此番雲衍急於進攻,大約是想趁亂把我救出來吧。不過我作為如此重要的人質,即便是敗退,那個三角眼將軍也派重兵守著我。
慕臻小心翼翼地護著我,他看向我的眼神有疑惑有憂心。
我說:“你有話要問便問吧。”
他鼓足了勇氣,問道:“殿下怎麼不逃?眼下正是大好機會。如果殿下要逃走,慕臻拚了命也會帶殿下衝出去的。”
“逃?逃不出去了。”我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而此番被捉來當人質,更是省心省力。隻需要靜靜等待時機。可他以為我的話是對他的質疑,急得紅了臉,跟我說形勢緊急,若再拖延,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是走不了,也是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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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我被幾個將士押著上了城樓,慕臻一直在我身邊蟄伏。
城樓上的風真大,吹得我衣袍如飛,仿佛下一刻就會像柳絮一般飄落。不,深秋快過了,哪裏還有柳絮,是殘餘的落葉。
站在城樓上等待的一群老將中,我一眼便認出了三角眼將軍來。其他人表情凝重,他卻不一樣,當見到我時,一抹狡黠的光從眼中閃過。我想,他估計是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了。
“殿下,多有得罪了。”他走到我麵前,低聲說完這句以後,從副官的腰間抽出佩劍,架在我脖子上。
我冷笑,仿佛看著他在演一出鬧劇。的確是胡鬧,沒有王弟的旨意,我倒想看看,他敢把我怎麼樣!
他對著城外的大軍,喊:“叛逆贏夙,昭仁帝姬在我手上,若想她安然無恙便即刻退守十裏。”
換作是別人,肯定已經大亂陣腳了。可雲衍治軍嚴明,軍隊裏沒有一人敢搶先發話。他抬頭望著城樓上的我,望了很久很久。我看不見他的神情,不知道那是決絕還是不舍。不過,都已經沒關係了。
見他許久不表態,三角眼有些著急了,一把把我推到城樓邊緣的地方去。說真的,從高處往下看,不免讓人發怵。如果從這裏被推下去,可能會血肉模糊吧。
“贏夙!要她還是要天下,你快點決定!”三角眼不耐煩地嚷嚷道。
要我還是要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