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夙的聲音緩而有力地傳來:“贏夙絕不退兵。若帝姬有半分閃失,我攻占陽明城之日,便是全城陪葬之時。”
雖然他的回答我早就料到,可聽著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會覺得難過。其實,我也希望能有個英雄,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在萬眾矚目下出現,把我救走。可惜英雄來了,他沒有救我,卻說要全部人為我陪葬。
我不要人陪葬,我隻想要一個屬於我的英雄。哪怕就隻有那麼一次。不為我是帝姬,而是為了不想讓我受到傷害。
聽得他這麼一說,三角眼將軍身邊一個副將打扮的人,一個失神,把手中的長槍掉到地上。“哐當”一聲,城樓上的將士俱是臉色大變。贏夙從軍多年,向來是言出必行。即使屠城是殘酷不堪的事,沒有人敢質疑他話裏的真實性。
他身為將軍,應該以身作則。他不能有私心。而且,我是寧國的帝姬,沒有王弟的命令,他們不敢對我做什麼。我理解他。
但是,騎馬在城外的將軍,他的我的夫君呀。是我今生要白首不離的人。
我嘶啞著聲音喊:“贏夙,攻城!不用管我的死活!”既然等來的總是失望,為什麼不親手推他一把?
風聲吹散了我的聲音,我不知道城外的人聽不聽得見,但把劍架在我脖子上的三角眼肯定聽得異常清晰。他用怪異的語氣對我說:“殿下,不要逼我。”
慕臻緊張地衝上前來,打算把我救走,可我對他使眼色,讓他退下。其他將士,麵麵相覷,似乎不懂這一出唱的是什麼戲。
就在這個空隙,雲衍下令攻城。一時間,三軍井然有序地列陣衝鋒,巨大的木樁撞在城門上,城門發出生生悲壯的哀嚎。我笑了。烽火之中,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逼迫得了我。
脖子上的劍,貼近我的肌膚,三角眼氣急敗壞地朝我命令道:“快讓他退兵!”這一意外,讓他理智頓失,心裏眼裏都是讓雲衍退兵。不惜一切代價。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寶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我吟唱著古老的樂章,似乎為了雲衍不久後的勝利在歡喜。他,才該是帝國的君主。
“閉嘴!不要再唱了!”他把劍一揮,差點割破了我的脖子。
為什麼說是差點?因為在最關鍵的時候,王弟跟水無痕一同出現了。水無痕施法把他的劍給彈了出去。
王弟捏了一把汗,顧不得體麵,直接衝到我身邊:“王姐,你可曾傷著了?”他摟住我,仿佛害怕會失去我。其實他再晚來一刻,如今的我已經變成冰冷的屍體了。我倒沒有看出三角眼利欲熏心之下什麼事都做得出。
王弟下令把三角眼將軍處以淩遲極刑。話剛出,水無痕便上前阻止說三軍不可無帥,請求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
王弟眸中閃過一抹狠厲,陰冷道:“對,不能便宜了他。把他關起來,慢慢地折磨。”侍衛把三角眼押了下去。王弟在我耳畔絮絮地說:“傷害王姐的人,都該死!該死!”
可我心裏明白,即使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後天……總有一天,我會悲壯地死去,成為青史上傳奇的一頁。
這是我的命。
(分割線)
陽明城中守衛甚嚴,大概是因為王弟禦駕親征的關係。雖然他恢複了我的行動自由,但這種自由僅限於陽明城內。
他怕雲衍對我不利。可事實證明,我留在這兒才容易受傷。前陣子是那個三角眼將軍差點把我送去見閻王,現在又來了個水無痕,弄不好哪天被她背後捅一刀……
我帶著含煙在陽明城中閑逛。
陽明城不大,卻很古樸,時光似乎能在這裏定格。隻是,如今深嚴的守衛,讓我插翅難飛,連外麵的消息也很難傳進來。
我邊走邊盤算著。不料,一抬頭,遇到了故人。我最想見到的人,同時也是最不想見的人,軒丘浥。他風清月朗地朝我走來,身邊跟著笑得一臉幸福的祁菡,在這個人人愁眉苦臉的城中帶著那麼一絲諷刺。
假裝漫不經心地調侃他:“軒丘公子也來陽明城湊熱鬧?”他輕輕搖頭,似乎還想對我說什麼,隻是祁菡卻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角,一臉戒備地盯著我,還時不時雙眸含淚地望向他。我懂了,他也懂了。
他果真著急地找了個借口說要給祁菡尋醫問藥,然後匆匆離去。
我對於祁菡那番做作的模樣,說不出的厭惡。好歹她也是名門之後,二十出頭的女子了,怎生還像個羞澀的女孩兒那般。實在是讓我看不慣。不過我的氣悶,大多出於軒丘浥吃她這一套。
沒錯,我就是個善妒之人。可但凡天底下的女子,看著心儀之人,跟另一個女子在一起,心中亦不會好受。縱然忍住揪心的痛,說要祝福他,那隻能是他,而不是他們。
他果真著急地找了個借口說要給祁菡尋醫問藥,然後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