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浮生所欠止一死(3 / 3)

是啊,人都已經離去了,在奈何橋頭喝一碗孟婆湯,一切又重頭。執著於仇恨,最終苦了的是自己。

我也照著他的樣子,給他母妃上了柱香,磕頭。他似乎對我的動作甚是滿意,遂提出要帶我去逛廟會。今天恰逢是乞巧節。

民間女子喜愛乞巧節,並以此為良機對愛慕的郎君示好。在寧國,按習俗,女子會換上新衣,沐浴焚香,祭拜雙星。然後開始晚上的廟會遊樂。遇到心儀的郎君,就把自己事先繡好的香囊留給他,若然男子肯收下,即是兩情相悅,可以準備聘禮提親了。如果不肯收下,便要賦詩一首,送給那姑娘,答謝錯愛。

對於王族來說,乞巧節就簡單得多了,無非是在城牆上,普天同慶,說上兩句。聚在一起聽聽歌,賞賞舞,吃完宴便各自散去了。

如此想來,乞巧節對我來說意義不太。但軒丘浥提出要帶我去廟會,我心中還是歡喜的。我會忍不住假裝我跟他之間還有可能,我們隻是普天之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對男女。

是以,我高高興興地跟著他去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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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堯國的廟會,有個奇怪的習俗。妙齡男女會戴著麵具,穿梭在人潮中。等到廟會將要結束之時,揭下對方的麵具,如果身邊的人,還是原來的那個,即是天定的緣分。雖然我深以為這說法荒謬得很,卻還是再心底裏暗暗希望,最後軒丘浥還站在我身邊。

我反複挑選,取了一個玉狐狸。他拿了一個墨色的麵具。

戴上麵具的我們,似乎可以暫時成為最真實的自己。他帶著我,去街邊的小攤上挑選飾物,去看藝人表演雜耍,聽說書人講故事,看舞姬在高台上跳舞……

不知為何,我突然對他說:“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敦煌的飛天舞嗎?據說那支舞蹈,能讓人不羽而飛,衣袂翩然,憑虛禦風。隻可惜遠在敦煌,無幸窺得。”著實是令人惋惜。

他聲音柔和地說:“鍾愛之物,千裏不遠。若是你喜歡,我可以伴你到敦煌,尋一舞飛天。”我無力地笑笑,太遠了,我並不會飛天,所以去不了。

當時一句戲言,他竟是以之為諾。在敦煌一天天地等著我,等著,而我到底是來了。可來時的我,不叫安陵靜姝,叫做陶嫿。我不認識軒丘浥,不認識贏夙,隻知道少虞。

這是命運,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不知不覺,已經是傍晚了。他打算帶我去點河燈,說去晚了便尋不到好位置。他還說,母妃尚在人世時,會在乞巧節偷偷帶他溜出來玩,早早地守在河畔,放河燈。他從來不知道母妃的河燈上許了什麼願望,隻覺得那盞小燈,格外地沉重。

等等,我好像覺得有什麼人在跟著我們,於是扭頭一看,人海茫茫,什麼也沒發現。

軒丘浥小聲地在我耳邊說:“有什麼不妥嗎?”我點了點頭,告訴他說我們似乎是被人跟蹤了。原來他早就發現,隻是不動聲色而已,況且不想擾了我的興致。

“沒事,你跟過去看看吧,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如果等不到你,我就自己先回去了。”我說得有些苦澀,可能我私心不想讓他離去。有時候,人真的是很矛盾,嘴上說的,跟心裏想的,完全不一樣。然而,他終歸是不懂。

他跟了上去,剩我一個人百般無聊,意興闌珊。

“不知帝姬對無回廊之約,是否還有興趣?”一個戴著笑麵佛麵具的女子走過我的身邊,留下這樣一句話。

原來是調虎離山,把我引過去才是真的。也好,我正想會會那人,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敢打擾我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