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位卑未敢忘憂國(2 / 3)

建國父親出去串門了;建國母親在廚房裏洗刷碗筷;孫麗欣正在給癱在炕上的建國奶奶削蘋果。風一進屋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給奶奶磕了三個頭。奶奶已經九十歲高齡了,除了腿腳不好使外,眼神和聽力還不錯,看見風磕頭拜年,欠了欠身招呼道:“你們這幫孩子都這麼大禮數,快起來,地上埋汰。”蓮坐到奶奶身邊,從兜裏掏出二百元錢塞到奶奶手裏說:“奶奶,這是孫子、孫子媳婦孝敬您老人家的,祝您老人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奶奶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起了笑容,連連誇蓮賢惠、懂事。蓮又塞給了雨瀟二百元錢作為壓歲錢。

“你這倆孩子,哪回來都不少扔錢,這些年沒少周濟俺們家。九八年遭了水災,淹得啥也沒剩,俺和你陳大爺都快愁死了,日子可咋過呦!虧了你兩口子、朝陽、忠厚幾個孩子跑前跑後張羅,又出錢又出力,俺家才把地種上了。這兩年,又幫建國種了十幾坰水稻,掙了那麼多錢,俺和你陳大爺心裏明鏡似地,你兩口子是變著法地往建國兩口子兜裏揣錢。”建國的母親說到動情處忍不住要流淚,趕緊撩起圍裙拭了拭眼角。

“陳娘快別這麼說,我和建國是自小的朋友,幫點兒忙也是應該的。我小時候總起東西,每次都是奶奶治好的,如果沒有奶奶,我這條命早沒了。我在北京上學的時候,您和陳大爺也沒少照顧我家。每年,馮大爺和陳大爺都幫我爸檢修機車,一忙就是兩三天,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建國和誌勇畢業後,也沒少幫我家幹活,我從來沒有對他倆說個謝字。況且建國種水稻的錢是炒股票掙來的,我隻不過幫忙操作了一下。”風怕建國的母親繼續說感謝的話,馬上打住了話頭。

“小風,你就別謙虛了!其實,我們都很清楚,你當初炒股完全是為了我家和誌勇家,你明知道我家和誌勇家不會讓你墊種水稻的錢,你才鼓動我們炒股,用炒股掙來的錢種水稻。再說,炒股如果容易賺錢的話,你怎麼做完那次就不做了呢?你付出多少,小蓮最清楚了。小蓮,你說,實情是不是這樣?”心直口快的孫麗欣看著蓮,滿臉真情地說。

蓮笑了笑沒有回答。風準備投資種水稻的時候,也鼓動誌勇和建國投資。可是,誌勇和建國兩家都是靠工資生活的,沒有多少存款,況且九八年的洪災又使誌勇父母家和建國父母家遭受了重大經濟損失,根本湊不齊承包費。風知道誌勇和建國不可能讓他墊錢種水稻,於是又鼓動誌勇、建國把所有的存款都取出來和他一起炒股,賺到錢後,第二年種水稻也不遲,農場水稻開發計劃要三年才能完成,不愁包不到地。風暗地裏拿出十萬元錢給許忠厚和李朝陽,讓許忠厚、李朝陽以他倆名譽把這筆錢借給誌勇和建國。當誌勇、建國把東拚西湊的十幾萬錢交到風的手上以後,風感到了壓力。這筆錢是兩個好朋友的全部家當,風必須讓這些錢再生出錢來,必須讓兩個朋友實實在在看到掙錢的過程。風固然可以毫不費力地賠償兩個朋友的損失,但會傷了好朋友的自尊心,朋友的自尊心比金錢重要得多!為了兩個好朋友能早日過上富裕的生活,風重操舊業,沒日沒夜地分析大盤走勢、收集政治經濟信息、給外地搞證券的朋友打電話、跑證券交易所……風每買進拋出股票都通知誌勇和建國,憑借豐厚的股票知識功底和敏感度,硬是用一年多的時間把錢翻了一番。在喝慶功酒的時候,許忠厚和李朝陽喝到動情處,拉著風的手哭了,他倆知道這是風賺得最為辛苦的一筆錢,風的行為又其可是“仗義疏財”四個字所能概括得了的?現在,誌勇、建國承包的水稻地緊挨著風和小山的水稻地,蓮的父親一同幫著管理。誌勇和建國兩家的經濟狀況大為改觀,也有能力幫助父母和兄弟姐妹了。

誌勇一家三口也來給奶奶拜年。誌勇進屋後也給奶奶磕了三個頭,奶奶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連隊裏,和誌勇、風年齡相仿的人對奶奶的感情都很深。在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非常匱乏的年代,奶奶帶給連隊的孩子們許多樂趣,她是一棵結滿故事的樹,很吸引孩子。那時經常停電,夏天孩子們尚可在外麵做遊戲;寒冷而漫長的冬夜,孩子們精神世界的空白處則需靠奶奶的故事填補。昏暗的煤油燈下,奶奶一邊抽著煙袋一邊講故事,炕上炕下坐滿了孩子。奶奶的故事多是些山精樹怪、仙狐奇緣,小孩子聽了十分害怕卻忍不住想聽下去,常常嚇得不敢獨自回家,總擔心披頭散發、伸著長舌頭的紅毛綠鬼會突然從黑暗處跳出來抓小孩吃……最後,建國的父親不得不逐個送回去。

誌勇從地上起來後,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急著把一個消息告訴給建國和風:“建國,小風告訴你倆一個好消息,我爸終於同意我去支教了。小風,你幫我聯係一下貴州的同學,我想到那裏去支教。”

“看把他樂的,這下可有機會離開我們娘倆了,出去躲清閑了,幹脆別回來了!”譚小琳不無埋怨地說。

“小琳,我可得說你兩句了,一個大男人出去見見世麵有什麼不好?總蹲在家裏能有什麼出息?誌勇好歹也是念過大學的人,大學生的想法跟咱高中生肯定不一樣,誌勇的腦袋沒進水,也沒挨門弓子抽,他不傻不苶非要撇家舍業去支教,自有他的道理。我爸就很欣賞誌勇,認為誌勇是農場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真得學學小蓮,不管小風幹什麼,小蓮都一百二十個支持,我從來沒聽小蓮說過半個‘不’字。再說,誌勇張羅支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頭兩年竹心小,你老公公又不同意;現在竹心大了,你老公公好不容易同意了,你怎麼又犯橫了呢?支教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兒,農場也挺支持的,不就一年嘛!老夫老妻了,有啥舍不得的?”孫麗欣不管三七二十一,嘴像機關槍似地衝譚小琳掃射了一通。

“小琳,麗欣的話挺有道理的。誌勇不正在寫小說嗎?出去體驗一下生活,能給他的創作帶來許多靈感。小風也想去偏遠地區支教育,隻是實在脫不開身。農場能給誌勇這次機會挺不容易的,我看你還是放行吧!”蓮在一旁附和孫麗欣。

“我倒不是不支持他,可家裏有這麼多地,他這一走,種地的事兒又得麻煩你們!我們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也不能總給你們添亂呐!”譚小琳說話的語氣緩和下來,道出了心中的憂慮。

“一個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有寧叔幫著照看,你等著數錢就是了!頭兩年不也是這樣的嗎?如果誌勇的小說寫成了,說不準會成為一個大作家,你還是多長點兒心眼兒吧!小心他長出花花腸子來。”孫麗欣笑著說。

“去你的!離開我們娘倆,他還能活?我巴不得他走得遠遠的,我早伺候夠他了。”譚小琳笑著打了孫麗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