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心愛的兒子，風的母親露出了笑容，弱弱地說：“兒子，媽怕是不行了，別難過，人哪能不死呢？”
聽到母親這麼說，風叫了聲：“媽！”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別哭兒子，媽就這麼長的壽祿，不能陪你一輩子。剛才俺夢到你過世的姥姥和姥爺了，你姥姥和姥爺跟活著的時候一樣，留俺吃飯，俺沒吃，俺說要回去看兒子就醒了。俺尋思這是你姥姥、姥爺接俺來了才托的夢，俺得趁著明白把話說完，要不走了也不放心。”
“媽，你會沒事的，別想那麼多，住幾天院就會好的。”風的眼淚像小河一樣往下淌。
“兒子，媽的病媽自己個兒知道。兒子，媽交代你一件事兒就是早點娶小蓮進門，媽死後百天就把事兒辦了，別等周年以後。記得要對小蓮好，媽一輩子都沒幹過喪良心的事兒，你也不能，要不媽死了都閉不上眼睛。兒子，記住媽說的話了嗎？”
風已經說不出話來，點了點頭。
風的母親歇了一小會兒又說：“小蓮到嬸子跟前來，嬸子和你說幾句話。”
蓮挨著風跪在病床前，抽泣著。
風的母親努力抬起另一支手臂撫mo了幾下蓮的臉說：“小蓮，你是個好孩子，嬸子還沒跟你處夠就得走了，嬸子福薄看不到你進門的那一天了，俺鉸好了一疊喜字放在箱子的塑料袋裏了。你和小風結婚的時候，把喜字貼上。俺想聽你管俺叫聲媽。”
“媽！”蓮嗚咽著叫了一聲。
“俺能聽你叫聲媽，走了也放心了。”風的母親又歇了一會兒對風說：“兒子，媽死了以後，過個一年半載的幫你爸張羅個老伴兒，你爸性子弱，要選個老實巴交的，媽交代的事能辦好嗎？”
“媽，你別說了，兒子記住了……”
“老夏，叫人把裝老衣服拿來，煉完俺後，就把俺埋在403的那塊地裏，那裏埋的人多，不悶。俺對不住你老夏家，自打進你夏家的門就病病歪歪的，能活到今天，多虧你照顧了，往後有什麼事就和咱兒子商量。俺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俺累了，想歇一會兒。”
風的母親說完便把眼睛閉上了，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兒。
葉桐的母親和縣裏的大夫趕到了醫院。大夫檢查完後告訴風，情況非常糟，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下午，市裏的專家也趕到了醫院，風希望聽到不同的說法，但結果還是一樣。
次日淩晨1點左右，風的母親陷入重度昏迷，1：30分左右，停止了呼吸。
風忍著巨大的悲痛辦理母親的後事。按照母親的遺訓，骨灰埋在了403的墳塋地。自始自終，傻子都跟著，傻子早已哭不出來了，嗓子裏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讓人聽了覺得瘮得慌。
明天是母親的“頭七”，風準備了一大堆紙錢，並請人紮了個“天梯”。這幾天，風明顯憔悴了，眼窩深陷，眼睛布滿了血絲，嘴唇上冒出了黑黑的胡茬，不停地抽煙。蓮白天一直陪著風，按時給風和風的父親做飯，父子兩人吃得都特別少。更多時候，蓮陪風默默地坐在，一坐就是小半天。
臨近中午，連隊打更的老孫頭來找傻子，這幾天傻子一直沒有回去，看看是不是住在風的家裏。
老孫頭的話讓風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幾天，他隻顧著處理母親的後事，失去母親的巨大悲痛嚴重影響了心智，根本沒有關注傻子的行蹤。母親下葬後，再也沒有看見傻子的身影，這是十分反常的。
風和蓮挨家挨戶地找傻子，結果都說這幾天沒見過傻子。聽到傻子失蹤的消息後，整個連隊的人一同幫著找，找遍了傻子可能去的地方，依舊一無所獲。最後，風說：“到我媽的墳去看看吧，或許傻子在那裏。”於是眾人趕到了403墳塋地。
遠遠地看見傻子蜷縮在風母親的墳前，眾人圍了過去發現傻子早已死去了。誰也猜不出一個吃飯不知饑飽，睡覺不知倒正的傻子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畢竟傻子隻來過一次。誰也不知道傻子叫什麼名字，在常人眼裏，他和一粒塵沙一樣微不足道。在這個世界上，他遭受了太多的屈辱、責罵、捉弄和毆打，惟有風的母親給了他無私的母愛，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去看待，讓他品嚐到人間的溫暖，有了做人的尊嚴。風的母親是他的整個世界，世界上最愛他的那個人去了，他的生命隨即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