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風和小海肩並肩地立在廣場上,對麵隻剩下孤零零的“高衙內”。“高衙內”用眼光示意幾個沒倒下的流氓到他身邊去,其中的一個流氓剛走了兩步,突然發現小海的眼睛正盯著他,他仿佛被馬蜂蟄了一般,一激靈便不敢再動彈了,其餘的流氓都低下了頭。時間仿佛停止了,除了倒地流氓的哀叫聲外,再也聽不到其它的聲音。風和小海的目光直視“高衙內”,圍觀群眾的目光也都盯著“高衙內”。被憤怒、驚恐、酒精控製的“高衙內”,臉已經扭曲得變了形,他已經顧不上考慮後果了,如果他還不出手的話,恐怕再也不能在老子治理的這片土地上稱王稱霸了。完全喪失理智的“高衙內”竟用顫抖的右手從懷裏掏出一把“五.四”式手槍來。如果他知道小海的飛針功夫就不會犯這個錯誤了,手槍尚未舉起,突然感到手腕子一陣劇痛,槍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還沒等他弄清怎麼回事,小海已經衝到了他的跟前,他想反抗但一招都沒使出來便被對方擒住了胳膊,接著被擒住的胳膊仿佛被重錘狠狠地打了一下,隻聽“喀嚓”一聲,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慘叫。小海仍未停手接著一拳打折了“高衙內”的鼻梁骨,又是一聲慘叫,鮮血頓時流了出來。“高衙內”躺在地上徹底喪失了反抗能力,發出了野獸般的哀號。小海恨極了“高衙內”,左手又抓起“高衙內”的一條腿,右掌就要往下劈,卻被風阻止了。露和葉桐看呆了,圍觀的群眾也看呆了,二三十個膀大腰圓、舞槍弄棒的流氓在風和小海麵前竟跟紙糊的一般,這是怎樣的功夫啊!喝彩聲、掌聲響成了一片。
警察趕到時,空曠的廣場上隻站著風和小海兩個人,有幾個流氓抱頭蹲在地上,其餘蜷縮在地上呻吟著、哀號著,斷了胳膊的“高衙內”樣子非常慘,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鼻子仍在流血。幾個警察仔細地打量著風和小海,他們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會是這兩個十六、七歲學生的傑作。風進入警車前,回過頭來對著跑過來的露和葉桐大聲喊:“千萬不要告訴我媽媽這件事,她心髒不好!”
這個夜晚發生的事,對露和葉桐來說就像一場夢一樣,太突然也太離奇了,她倆真不知該怎樣辦才好。在周圍群眾的提醒下,露和葉桐漸漸理清了思緒。兩人決定先把這件事告訴風和小海的姥爺,然後回家告訴父母,懇求父母幫著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風和小海受委屈。露和葉桐的心七上八下的,畢竟風和小海招惹的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社會背景十分複雜的“高衙內”,更何況“高衙內”受了那麼重的傷,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在幾個好心人的陪同下,露和葉桐趕到了姥爺家,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向姥爺哭訴了一遍,並向姥爺轉達了風臨上警車時說的話,囑托姥爺千萬不能把這件事告訴風的母親。考慮到姥爺的身體不好,兩人還勸慰了一會兒老人,要老人不要著急,她倆會想辦法的。露和葉桐還準備找人通知風和小海的父親。看到老人情緒比較平穩,露和葉桐稍稍有些放心,在幾個好心人的陪同下,趕回了家。
經過大風大浪的老人並沒有被這件事情嚇倒。他的兩個外孫做的沒什麼錯誤,即使是他碰到這種事也不會袖手旁觀,如果處於風和小海的年齡,可能會把那夥人給打死。經過深思熟慮,睿智的老人想好了應對事件的辦法,一晚上草擬了幾封內容大致相同的電報稿。第二天早晨,老人一瘸一拐地趕到郵局,把電報稿分別向幾個軍區發了出去,並附上了他原部隊的番號和真實姓名。部隊曾是老人的家,那裏有他的老戰友、老首長,很多老首長、老戰友的名字,對全中國人來說都不陌生,老人相信首長和戰友們收到電報後一定會管這件事的。
拍完電報後,老人又一瘸一拐地向縣委大院走去,他要看看這位現任的縣委書記究竟還有沒有黨性和原則,兒子如此胡作非為,他難道一點兒都不知道嗎?他到底要扮演怎樣的角色?
風和小海的故事在縣城裏傳得沸沸揚揚,人們甚至把兩人描繪成武俠小說中的俠客,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收拾“*”的。縣委書記在第一時間就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在家裏大罵兒子的同時,舔犢之情還是戰勝了黨性和原則,他將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方式和手段來救自己的小兒子。
此時,縣委書記的小兒子——“高衙內”正躺在醫院裏。胳膊上打著石膏、鼻子上纏著繃帶,鑽心的疼痛使“高衙內”對風和小海恨之入骨,他要讓風和小海為此事付出慘重的代價,他堅信老子是不會不管他的。“高衙內”的母親——縣第一夫人通過關係把“高衙內”在筆錄時應該說的話都交代好了。“高衙內”將以流氓鬥毆中受害者的身份出現,和鬧事的流氓在一起,可以說成是與其中的某人談業務了,身上的槍幹脆說成是從一個流氓手裏奪過來的,掏槍是見義勇為。“高衙內”還會指使手下把風和小海說成是為了爭風吃醋而挑起鬥毆的流氓。至於受欺負的女服務員和女服務員的同事,“高衙內”會用金錢和刀子說話,幹這種事,他早已輕車熟路了。事情如果按照“高衙內”母子預期的方向發展,風和小海非但不是見義勇為的英雄,反而會變成品行敗壞的流氓,不僅要被學校開除學籍,甚至還可能受到法律製裁。
露對父母哭訴完此事後,正直善良的政法委書記震怒了。“高衙內”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已經調查這夥流氓好久了,也掌握了一些證據,無奈重重的關係網給他的工作帶來很大困難,進展十分緩慢,他知道事情的發展態勢絕不會按照善良人的意願進行,否則“高衙內”也不會作惡到今天。他連夜寫好了材料,準備越級上報。
第二天中午,縣委大院裏又傳出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瘸腿老人衝破了重重攔阻,徑直闖進了縣委書記的辦公室,並與縣委書記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最後大罵縣委書記,還打了縣委書記兩記響亮的耳光。據說老人已經被拘留了。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政法委書記得知此事後,連假都沒請,直接到市裏上報材料去了。
風的父親和小海的父親得到通知後,背著家人偷偷趕到了縣裏。小海的父親性子非常烈,一邊大罵縣委書記一邊要找縣委書記評理,被風的父親好說歹說勸住了。雖然露和葉桐內心也是火燒火燎的,但還得故做鎮靜,一再安慰風的父親和小海的父親,盡量減輕兩位長輩的心理負擔。風的父親和小海的父親都知道這種事是瞞不了多久的,家裏人遲早會知道的。如果風的母親知道了,她的身體能承受得了嗎?如果小山知道了,以小山的脾氣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兩三天下來,風的父親和小海的父親蒼老了許多。
事情發生後的第四天,突然出現了轉機,縣委常委成員辦公室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電話有來自市裏的,有來自省裏的,有來自大軍區的,甚至是中央的,所有的電話過問的都是“*”案件,而且都涉及一個人的名字,並命令立即安頓好此人。來自省市的電話相對來說還比較客氣,來自軍區的電話就沒那麼客氣了,有的電話直接要到了縣委書記的辦公室,一些已離休的老將軍在電話裏自報家名後,便大罵縣委書記,罵得狗血淋頭還不算,甚至揚言斃了“狗日的”,聽得縣委書記汗流浹背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最後,秘書提醒說,電話裏提到的人會不會是那天闖進辦公室的老人時,顯赫一時的縣委書記才如夢方醒,命令馬上核實,確定後立即放人。同時通知辦公室做好接待省市及一些軍區領導的準備工作,因為正有大批的要員從四麵八方趕向市裏聚齊,將一同到縣城來。在縣裏的各個部門忙碌時,縣委書記一個人呆坐在他的辦公室裏,事實已經非常清楚,他的對手比他強大百倍,意味著他的政治生涯即將結束,苦心奮鬥了幾十年,到頭來卻落得個身敗名裂。一些經濟問題一旦浮出水麵,等待他的將是手銬和腳鐐。他痛恨小兒子,他後悔曾經做過的一些事情,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風和小海稀裏糊塗地跟在姥爺的身後,準備接待上邊的領導。他倆搞不清這短短的幾天裏發生了什麼事情,包括縣委書記在內的機關工作人員對姥爺都出奇地客氣,他倆跟著姥爺住在縣招待所裏,有專人負責起居飲食。姥爺倒頗有大家風範,寵辱不驚,依舊表現得很平靜。
在各級領導來縣裏的當天早晨,縣城的主幹道進入了戒嚴狀態,所有幹警上崗執勤,一切行人和車輛繞道行駛。估計來的人要到了,縣裏要害部門的領導簇擁著姥爺走出了招待所。當一列長長的高級車隊現出影子時,姥爺的目光明亮起來,神情變得很激動。
車隊在招待所的門前停了下來,一些青年和中年軍人先下了車,中年軍人的軍銜都不低。接著,一些領導模樣的人下了車。最後十幾個老人下了車,其中竟有幾名將軍。夢想成為一名職業軍人的小海第一次領略了軍人的風采,一位頗具大將風範的老人下達了集合的命令。十幾個老人聽到口令後仿佛年輕了許多,動作變得極為敏捷,體現出良好的職業軍人素質。後麵跟著的軍人也“刷”地分成兩排,整齊地站在十幾個老人的身後。
整理好隊伍後,下達口令的老人立正、轉身跑步到姥爺對麵,重新立正站好,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用軍人特有的洪亮嗓音說:“報告營長,八路軍119師師部直屬營戰士全部到齊,請您指示!”
姥爺莊嚴地舉起了右手還禮,隨後扔掉了拐杖,張開了雙臂。十幾位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奔了過來,緊緊地抱在一起,老淚縱橫,無聲地哭泣。這是屬於軍人的見麵方式,這是屬於軍人的哭泣,場麵震撼,令人感動。風和小海落淚了,在場的許多人落淚了,躲藏在人群中的縣委書記悄悄低下了頭。
“直屬營就剩這麼多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