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對“波奇”總向雨請教問題的事兒非常反感,認為“波奇”是在故意難為雨,甚至是不懷好意,因此風曾用廢電池裏麵的碳棒在教室外麵的牆上寫下過:王晨光是波奇,是蹲級包子,是大壞蛋。“波奇”沒在公安局學過筆跡鑒定術,自然也不知道誰寫的,氣得在班級裏哇哇大叫,聲稱如果查出是誰寫的,一定要用迷蹤拳和塞外的三十六路大力鷹爪收拾暗算他的人。
現在“波奇”又故意對雨說些怪話,風怎能不生氣呢?決定要找個機會教訓“波奇”一頓。風雖然明知絕對不是“波奇”的對手——內功尚處於吐納階段,輕功也未練成,對《九陰真經》的理解程度還僅限於會背誦:“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但風還是決定這樣做,風願意為雨做任何事情。即使打不過“波奇”也沒什麼關係,風確信朋友們是不會眼瞅著他吃虧的。
機會馬上來了,最後一節課是體活課,按照慣例,男女同學是不在一起玩的,界限分得十分清楚,否則會招致眾人的取笑。女同學們打排球,發球的時候往往會叫喊“晴空霹靂”、“幻影流動”、“流星火球”等等。男同學們玩一種叫“攻堡壘”的遊戲。(這種遊戲須先用樹枝在一塊較平整的土地上畫兩個堡壘,堡壘的周圍畫一圈城牆,雙方可以通過城牆內的通道互相進攻,想方設法把敵方士兵拽出堡壘或推出城牆。攻入敵方的堡壘後,須單腿著地與敵方堡壘內的人搏殺,把敵方堡壘內的人全部推出堡壘就算獲勝。)這是一種對抗性很強的遊戲,風與“波奇”恰巧被分在了兩組。“波奇”仗著長的結實、力氣大,竟通過了層層阻截攻入了堡壘內。風一直像狼一樣盯著“波奇”,在“波奇”腳抬起的刹那,風胳膊肘在前從斜刺裏呼嘯著向“波奇”衝了過去,正好撞在“波奇”的肚子上,“波奇”被撞得倒退了好幾步,摔倒在了地上。這下摔得不輕!呲牙咧嘴的“波奇”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滿身塵土惡狠狠地向風撲了過來,卻又摔了個“嘴啃泥”——眼明手快的慶華用了個“腿絆兒”使得“波奇”再次摔倒。參加遊戲的男同學一下子散開了,自然分成兩個對峙的陣營:以“波奇”為首的一夥兒人人數較少,但個個人高馬大;以慶華為首的一夥兒人人數較多,但個頭較矮。還有幾個散兵遊勇在周圍看熱鬧起哄。
“波奇”叫嚷著:“你們幾個小兔崽子真是吃了豹子膽,竟敢暗算老子,今天老子一定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小海的嘴一向不饒人,右手拿著塊磚頭,左手指著“波奇”的鼻子罵道“‘波奇’,你他媽的少裝大瓣蒜,今天你要是敢伸手,老子就給你的腦袋開瓢!我還會讓我二哥帶人打得你跪地求饒,不信你就試試!”小海的飛刀水準在學校裏人所共知,雖然功力尚差,但準頭兒足可以與《加裏森敢死隊》裏的酋長和《花枝俏》裏的男主人公相媲美,被同學們封為“天山神芒”。另外,小海打起架來就是個“拚命三郎”,手下絕不會留情。“波奇”知道小海手裏的磚頭不是用來嚇唬人的;對小海的二哥——小山更為顧忌。小山是總場車隊的工人,交際廣泛,為人豪爽,身後有一大幫追隨的兄弟。“波奇”心裏顧忌,嘴上卻不肯伏軟,雙方繼續對峙。
這時,雨匆匆忙忙地從辦公室趕來了,班級裏一個愛打小報告的女同學及時通知了雨。看到雨來了,“波奇”就坡下驢,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哎吆,哎吆”做痛苦狀,滿臉委屈地對雨說:“老師,他們打人!”
“波奇”的表現令他的同黨十分汗顏,在那個崇拜江湖英雄的年代,崇尚男兒流血不流淚的年代,“波奇”算是丟盡了人。其實也沒什麼,“波奇”本來就不是什麼英雄,也不是生死不懼的“滾刀肉”,除了淘點、嘴欠點外,還是蠻可愛的。
雨詢問了事情的經過,要求風、“波奇”和幾個主要幫凶寫檢查,明天逐個交到辦公室去。估計雨要對參與打架的人單獨批評教育。
放學了,風和小海沒走,留下來幫慶華、誌勇和建國這一組做值日。這是老規矩了,五個人一向同來同往。“波奇”也沒走,訕笑著湊到風的跟前,風知道“波奇”又要有所求了,故意裝做沒看見,隻顧低頭掃地。慶華等人也看出來了,相互對視笑了一下,也沒吱聲。
果然,“波奇”咧了咧嘴對風說:“哎,書生,能不能替哥們兒寫份兒檢查?咱哥們兒絕對不會虧待你,照老規矩辦!”
風的外號叫“妙手書生”。風的身體雖然單薄卻很靈便,能連續做十幾個“鯉魚打挺”,所學課程科科優秀,學習成績永遠是班裏的第一名。風的文采出眾,大部分作文被老師當作學生習作的範文在班上朗讀,這一點隻有誌勇能媲美,但誌勇隻是在語文學科上能與風抗衡,其它學科則望塵莫及。風曾仿照古龍的風格寫過武俠小說《碧雲劍》,並製成《九陰真經》的樣子。書的開頭是這樣寫的:
笑傲江湖絕世功,
心高氣傲冷若冰。
我自仗劍向天笑,
獨步江湖我為峰。
江湖不能沒有劍,沒有劍的江湖不是江湖。
有劍的江湖就有挑戰和鮮血,但沒人敢向碧雲山莊的碧雲公子夏若冰挑戰,江湖上傳說從來沒有人見過碧雲公子的碧雲劍,因為見過的人都已經進了墳墓。
傳說當然很不真實,江湖上是有六個人見過碧雲劍的,這六個人見過碧雲劍卻並沒有走進墳墓,沒有走進墳墓的原因隻有一個——他們是碧雲公子的朋友。
每年的七月初四,六個人總會到碧雲山莊來,碧雲山莊有封存多年的“女兒紅”。碧雲公子平時是不喝酒的,平時不喝酒並不是因為碧雲公子不會喝酒,隻有和朋友在一起,碧雲公子才喝酒。
塞外的張九宵總是第一個到碧雲山莊,他總能第一個到是因為他騎著一匹汗血寶馬。騎這種馬是很危險的,江湖上很多人也想騎這種馬,但汗血寶馬為稀世寶馬,一些人隻能搶了。張九宵的汗血寶馬從來沒丟過,因為丟了就不會有。騎著汗血寶馬的張九宵身上是沒有兵器的,騎汗血寶馬又沒有兵器肯定會更危險,這一點傻子都知道,張九宵不是傻子,所以張九宵知道。碧雲公子也不是傻子,所以碧雲公子也知道,但碧雲公子從來沒有為張九宵擔心過,因為他實在沒有擔心的理由,張九宵的手掌就是最好的武器。那不是一雙普通的手掌,那雙手掌不但可以用來拿東西,還可以用來殺人,縱橫黑道幾十年的“大漠雙煞”就是死在這雙手掌下麵。“黑風獨俠”的名字黑白兩道沒有不知道的,“黑風獨俠”就是張九宵……
這本小說剛寫了幾千字便被同學們傳看開了。風想把朋友們都化為小說裏的人物,每個人都有一個特別的名字、一身驚人的武功,風還想把雨也寫進去。由於風寫的頗有些豪氣,同學們都很愛看,後來在傳看的過程中,不小心被老師發現沒收了,風也就不敢繼續寫了。有的同學還把開頭的詩提在了自製的紙扇子上,怪模怪樣地邊搖邊說:“獨步江湖我為峰”基於此,同學們便把“江南七怪”中朱聰的名號——“妙手書生”送給了風。
常寫檢查的“波奇”寫作能力卻並未因此得到提高,作文永遠停留在小學三年級的水平,白字連篇不說,內容也大同小異。反思類作文必然會痛批“四人幫”,一切不好的結果都是“四人幫”造成的,甚至他家的母雞不下蛋也是“四人幫”的餘毒未盡。好人好事類作文必然是撿錢包,隻是錢包裏人民幣的數量不等而已。在一篇作文中,他寫的主人公小明竟撿到了一個裝著一萬元錢的錢包並交還給了失主老大娘,當然小明拾金不昧後肯定是不留姓名的,老大娘問起姓名時,當然會說叫“紅領巾”了。老師對“波奇”的那篇作文做了這樣的批語:裝著一萬元錢的錢包還能叫錢包嗎?應該叫提包才對。老大娘也真有錢,難道搶銀行了嗎?學習打狼的“波奇”經常抄風的作業,作業都懶得抄時,便請風代寫作業。“波奇”借風的作業本時,風從不拒絕,要風代寫則不是無償的,需要“波奇”買山楂片、大蝦糖等才能答應。“波奇”雖然學習不行,但打魚摸蝦、下夾子打鳥、套兔子的本領卻不遜色於任何人,農田器械也是樣樣精通,兜裏麵總有些靠勞動所得的外塊。“波奇”為人很大方,從不計較風索要東西的多少,在他看來世界上最難的事就是學習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