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退殘紅青杏小,芭蕉舒卷柳眉黃。
四月暮明府暢園的揖翠軒正掩映在一片盎然綠意之中,揖翠軒是一個園中之園,庭院為半封閉,軒西月洞門有一座靜月觀,外形似亭,兩麵借廊。軒前小院四周圍有朱紅曲廊,在一片綠雲中顯得格外跳脫可愛,軒南庭有挺立石筍,青藤蔓繞,古木翠竹襯以名花。
盧蕊第一次來這裏還未進得書房就先愛上了這個別致的園子,此後,隔三岔五以借書為名來揖翠軒賞玩一番,還自作主張命人設了一個秋千椅,引了兩根紫藤纏繞其上。
今日,在盧蕊的倡議下,二人在園中設了茶幾圈椅,一麵用紅泥小火爐溫著茶水,一麵悠閑自在地各自看著書,熏風徐徐間或三兩聲鳥鳴,靜謐非常。
盧蕊坐在秋千椅上捧著一本《東坡樂府》半天沒有翻動過了,這一闕闕簪花小楷的詞,平日裏讀來總讓她如沐春風如飲甘醴,可今日不知怎的,心思老是恍恍惚惚的。她偷眼瞄著坐在對麵圈椅上專注看書的容若,不由得臉上一熱,微醺的陽光透過櫻桃樹疏朗的新葉灑在他沉靜的臉上,如漢白玉般瑩潤剔透,眉目俊逸而不失儒雅,一身月白長袍外著一件銀色繡暗灰竹葉紋的坎肩,更襯得他如水般清雅,如玉般溫潤。
盧蕊不由得癡癡地凝視著出了神,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容若其實已經注意到盧蕊偷瞄她很久了,他故作矜持的專注盯著手裏的書卷,心思早就飛到對麵秋千架上的可人兒身上去了,忽聽得盧蕊情不自禁的低吟,他的心弦悄然間被撥動了了,不由得抬起頭來,情不自禁地望進了她那翦水瞳眸深處。
頭一次被容若如此灼灼地注視著,盧蕊突然感到心慌意亂,仿佛所有的陽光都投射到了自己的臉上,熱得她後背都微微有些沁出汗來,繼而她又後悔今日沒有更精細地畫個妝,更用心地打扮一下。
等她後知後覺地忽然醒覺到自己剛剛竟然把心中所想脫口而出時,盧蕊頓時羞得麵紅耳赤,幾乎要滴出血了,慌忙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考考你,匪有君子,語出何處?”
“語出詩經·國風·衛風·淇奧。”容若笑答。盧蕊這為自己找台階下的小伎倆他怎會不識,但見她羞紅的嬌美臉龐,眉眼間掩藏不住的愛意,那欲語還休的情態,是如此的可愛動人,容若的心也在不知不覺中一寸寸淪陷。這一刻兩情相悅的美好始料未及地刻印在了容若的記憶中,並將永遠的鐫刻在了他的心裏。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容若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盧蕊瞬間揚起兩排烏黑的睫毛,美麗的雙眸璀璨如星辰,她微笑著心裏甜蜜得開出花來,“這就是讓人醉生夢死的愛情吧?!”為了掩飾自己剛剛出的糗,她咳嗽兩聲,故作一本正經道,“出自詩經·國風·鄭風·野有蔓草!”
“正是!”容若輕笑道。
盧蕊見茶幾上泡的兩盞龍井已經溫了,也正好有些口渴了,便道,“我們來玩賭書吧,贏得人可以先喝茶。”
“好啊,那就你先出題吧。”
“不好,我們各自寫好題目,交換回答,答對的先飲,如何?”
“好啊!”
於是二人各自寫好題目相互交換紙條,盧蕊打開一看,紙上寫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語出何處?”
“哈,我知道,出自詩經·國風·秦風·蒹葭!”盧蕊得意且隱隱壞壞的笑著,容若頗有深意地看著她笑道,“果然心有靈犀,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