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言到了南昌,這裏還是充滿了革命的氣息,這裏的公交車還是很擁擠,這裏的水果和各種美食還是很便宜。

麥言依舊住原來的房子,那房子本來已經租給了別人,麥言付了雙倍的房租,讓房東請那個租客搬走。房東那裏竟然還留著麥言的一些書,在等待那租客搬走的日子裏,麥言就在旅館看他過去常看的那些書。

那些書很多都是若惜買給他的,扉頁上大都有若惜的話,比如,“這本書要在睡覺前看,你會有一個安穩的睡眠,如果做夢的話,一定是個美夢,夢裏一定有我。”再或者,“這本書要在清晨看,先不用急著去洗臉,你看上幾頁,讓心中充滿力量了再起床,然後肯定是美好的一天。”

若惜為麥言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兒,多到他想忘都忘不掉。她是唯一一個會說“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我可以為你奉獻我的一切”的女人。

林靜也可以做到,但是林靜不會說,林靜喜歡用默默無言的方式。不過她們倆還真是有很多共同點,如果不說話,都像一頭沉默之獸,都足夠偏執。

回想起來,麥言愛過的這些姑娘,雖然外貌、性格和從事的職業不同,但本質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善良,一樣的專情,一樣的因為愛錯了人而寂寞一生,一樣是在他寂寞的時候被他愛上。

麥言在房間裏種了一些壽命不長的植物,等它們凋謝的時候,就是他前往下一站的時候。他買了音響,每天重複放同一首歌——《那些死去的稻草和孩子們》。

一棵柔弱的稻草,它死去在牆角。在這悲傷的秋天,傳說是收獲的季節。我突然間忘記她,我站在藍色天空下。腳下是金黃麥田,守護著可愛的孩子啊。但他們一個個死去,我無望地歎息。像失去了我的身體,我失去了你。我雙膝跪倒,我不虔誠禱告,誰會消失去風裏,誰會在背後叫我姓名。

麥言在歌聲裏翻看他過去寫的小說,曾經那樣執著、那樣癡情,和現在的他判若兩人。在一篇描寫網戀小說的開頭,麥言竟然寫道:即使所有的誓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所有的愛情都像逢場作戲,所有的追求都得向金錢低頭,所有的人都不值得信任,我仍會安靜地坐在電腦前等你上線,一如從前。

那時候的他該有多天真,該有多可愛。那時候他相信所有熱愛文學、熱愛藝術的人都是好人,都有一顆善良的心。那時候一個姑娘,就是他的一切。

在房間裏待膩了,他就拿上一本書,到若惜以前讀的學校裏,在那條他們常坐的長椅上坐下,看上半天。

若惜以前打工的書店,現在變成了烤肉館。麥言去吃了兩次,味道還不錯,隻是食客大都是情侶,他孤零零一個,沒有辦法吃得盡興。

看到有順眼的教授,麥言也冒充大學生去聽他們的課。他想象著自己正值青春年少,一切在他麵前還都是未知的、美好的。很少有人管他,雖然看上去他明顯比那些學生大,可是多個人聽講也不是什麼壞事。

就這樣在南昌待了半年多,幾乎所有關於若惜的回憶都被麥言重新上演了一遍。麥言想他可以將她放下了,他心裏那個屬於她的位置,該騰出來了。記得以前有個女友,分開的時候曾對麥言說:“把心打掃幹淨,讓別的人住進去吧。”

這句話麥言到現在才領悟。林靜還是沒有出現,麥言想他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他買了去重慶的火車票。

到重慶的時候,正值盛夏。整個山城顯得生機勃勃,雖然到處都可以看到大大的“拆”字,但漂亮的房子終究還是占多數的。

這裏離成都很近,在沒有劃分為直轄市的時候,這裏也是四川的一部分,但是重慶話要比四川其他地方的話更好聽一些。麥言之前那個在成都的女友,老家就是重慶的。分手後麥言知道她會回重慶老家,卻一直沒有去找她。現在她也不年輕了,麥言想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她應該已經嫁人了。此行如果見到她,麥言隻能看看就走了。

麥言在朝天門碼頭附近住了下來,因為並不打算住很久,所以租的是旅館的房子。旅館老板說,最近這裏黑社會猖獗,讓他晚上沒事不要喝醉了四處溜達。

晚上不喝酒是麥言不能忍受的,但是否喝醉就要看心情了。朝天門碼頭上已經沒有什麼船了,長江在這一段沒有多少水了。高科技漸漸讓船這一交通工具在內陸城市變得多餘。記得很小的時候,麥言還有過一個坐船遊京杭運河的念想,像隋朝那個不爭氣的皇帝一樣,一路花天酒地。

麥言記得和女友熱戀的時候,她常常會對他說:“君住長江南,我住長江北,終日思君不見君,共飲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