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最擔心之事還是發生了,安佑寧下旨秘密處決了辰,據傳言承賢拿著劍指著自己的父親,映雪沒有親眼看見這一切,卻相信承賢是做得出的。
貴為一國的儲君卻保護不了自己的身邊人,這是一種怎樣的痛,映雪想安佑寧不是沒有體會過,卻還是無情地這樣做了。
映雪大概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當自己踏進東宮之時承賢披散著頭發,坐在銅鏡之前的模樣。
眸中的悲傷,是映雪從未在這個少年眼中見到過的,映雪蹲下身去,輕撫在承賢的肩膀,承賢緩緩地回過神來,竟像個孩子似的撲進映雪懷中,似是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午後,隻可惜此時竟連一句“姑姑”也喚不出口。
“都過去了。”映雪輕聲道。
“不,他就在這裏和這裏。”承賢先是指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緊接著將指尖落在了心口處,“姑姑,你相信那些是真的嗎?”
“怎麼會。我的承賢是什麼樣的男子漢,姑姑全都知道。”映雪心疼地摟住承賢,仿佛已經忘卻此時的他已是孩子的父親一般,男子也有脆弱心酸的時刻,誰言“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一日的夕陽格外的鮮紅,像是被鮮血染過一般,讓看到的人不自覺地想要逃離,生怕心底的那份悲傷溢出來,染髒了腳下最後的一片淨土。
永安,多麼美麗祥和的名字,卻因為鮮血而讓人不由心生恐懼。
“想要演一出什麼樣的好戲呢?”映雪扭頭看著同樣手持皮影道具的承曄。
“就演一出煙火盛宴,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的場景吧。”承曄微笑道。
映雪卻在聽見的瞬間變了表情,那一夜,皇宮之中的煙火晚宴,是承曄第一次見到芸娘的日子。來這裏之前,老嬤嬤話語中似乎隱藏著什麼難以告人的秘密,映雪知曉那是難以啟齒,甚至有可能招致禍患的,卻沒有想到這一層,承曄很聰明的將自己心中揮之不去的場景進行了改編,可到底是個孩子,心思藏得不夠深,對於這個年齡的少年來說再正常不過了,可身在這似海的宮廷之中,這,也許會害了他。
無心儲位之爭,在映雪眼中便是明智的,可一旦安佑寧意識到了這孩子的心思,恐怕不是犧牲一個芸娘可以挽回的,映雪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姑姑,您的神情簡直太像了!”承曄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便借其他話題轉移,映雪也隻能佯作不知曉的模樣,不然,又能如何?愛,本是這世間最美好和令人向往之物,卻因為對方是錯誤的那一個,便注定了之後的波折和坎坷。
映雪回到府中,去查看了兩個孩子的功課,便回到房中,靠在榻上,沉沉地閉上了眼睛,安佑津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麵在腦海中縈繞不散,映雪微微蹙眉,麵上的表情看上去悲傷,無奈,卻又無法忘懷。
蓮微進屋看見主子的模樣,便將安神香點燃,這是禦賜的稀罕物,有個好聽的名字喚作“忘塵”。忘記塵世間的一切煩惱憂傷,多麼美好的願望,現在看來,竟也是奢侈的。
許是燃香的緣故,映雪的夢境一轉,來到了一片繁花如錦的草地,立於一角,仿佛原本沉悶的心情得到了放鬆和舒緩,回眸瞧去,尹玉然在花海的另一端微笑著望著自己,映雪會心地笑了,笑容是那樣的安心,動人。
映雪醒來已是夕陽西垂之時,被門外蓮微來回走動的聲響驚醒,映雪是了解那丫頭的,沒有到一定的地步,是萬不會如此的。
映雪踏出房門,便瞧見蓮微刷白的臉色。
那句為何還未問出口,便聽見對方道“小姐,東宮出事了。”
“怎麼會?當朝第一諫臣是太子的師傅,怎麼可能不攔著他?”映雪跑出了兩步,扭頭問了句“大公子呢?”映雪的當務之急便是自己兒子的安危,萬不要卷入這無休止,亦無對錯的戰爭之中才是好的。
“大公子還未回來……”蓮微都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可想後果是何等的不可料之。
映雪頭也不回地乘轎向宮內進發,卻被守衛攔住,無論如何都不得入宮,說是皇上下了嚴旨,如此一來,映雪更是焦慮,眉宇間似乎多了幾分不常見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