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論勢(2 / 3)

那男子一愣,然後笑起來,一笑之間麵上的塵色盡去,從容不拘的氣度自然流露:“卻之不恭。”

秦韻容也嫣然一笑:“若是先生不介意,我再邀幾位朋友同坐。”

男子點頭笑道:“甚好。”然後和身邊少年一起跟了小二上樓。

季書看了半天熱鬧回來坐下,拿起筷子吃菜。卻聽得那米掌櫃聲音道:“幾位貴客久等了,這便是我們老板。”季書抬頭一眼,正是秦韻容站在旁邊,麵帶微笑道:“幾位來意我已知道,林姑娘的琴馬上送到。讓幾位久等實在抱歉,剛才的事又多有驚擾,為表歉意,我在樓上擺一桌酒菜,不知各位可否賞光?”

眾人都看著謝遲,謝遲眉峰不動,叫人辨不清喜怒,隻聽他淡淡道:“秦老板盛情,我們恭敬不如從命。”

秦韻容笑意更深。

上得二樓,尉遲祖和另一名侍衛守在門外,謝遲、方元致和季書、林縈心四人進屋。屋中已有先前的青衫男子和少年在座,秦韻容先笑道:“本該我來做個介紹,可我也不識得幾位貴客名號,隻得各位自己介紹了。”

青衫男子拱手道:“各位有禮了,在下李成垣,東平人氏,這是我表弟,李玄。”

謝遲也拱手還禮道:“在下徐遲,這位是在下朋友方元致。我們在外遊行,這幾日剛到這一帶。”方元致抱手行禮。季書早就站到了一邊低頭侍立,謝遲隻介紹林縈心道:“這位是林小姐。”

秦韻容道:“請入座。”眾人落座,她先端起酒杯:“今日對幾位貴客多有驚擾,特置酒賠罪,希望引月樓給各位留下個好印象,以後有機會多加光顧。小女子先幹為敬。”

李成垣笑道:“秦老板客氣。”也一飲而盡,謝遲方元致等人都飲下一杯。謝遲雖不愛說話,好在方元致是個長袖善舞的話嘮,李成垣也見識廣博,再有秦韻容不時插言助興,一桌子上天高地廣地聊得還算熱鬧。你來我往地酒過半局,李成垣道:“九州之大,不知徐兄遊曆過哪些地方?”

“不過晉北江陵一帶,正欲前往東平。”謝遲道。

李成垣舉杯展眉一笑:“當今天下廣博積勢之地,東平居第一,晉北第二。徐兄已經遊曆晉北,此去東平對比而論大有可觀。”

謝遲執酒飲下,並不答言。倒是方元致聞言眉頭微揚,饒有興味道:“李兄此言倒是不同於眾,論疆土國力東平確然當屬第一,但晉北何以居於其後,且不論當下我們所處之江陵國國勢強盛,主強兵精,隻說南邊的南重國地緣廣闊,自古富庶,吞下豐居國後,其舉國實力更是再上層樓。當今天下難道不是東平、江陵、南重三足鼎立?”

李成垣微微一笑,他身上布衣灰舊麵上風塵霜刻,顯見得眼下境遇並不佳,言談舉止間卻氣度從容,無絲毫困頓之感,這輕微的一笑間,有種“一覽眾山小”的傲然豪氣一顯即隱,隻聽他道:“論天下勢,非以當下之現狀而論,而應以今後三十年之態勢論之。世人眼見之現狀,乃是前三十年積澱的結果,眼前的萬象實際已為昨逝流水,眼前之強弱亦非實際之強弱。”

方元致眼睛一亮道:“願聞其詳。”

“九州之內,東平地廣物博,三代國主勵精圖治下有今日之國勢,當今東平王雄略勤政,內修外擴,朝野穩定,當屬國勢第一。江陵,原為小國,五十年間幾任江陵王不停吞並周圍十餘個小國,快速擴充國土實力,其總體兵力已不弱於東平、南重,而其現任江陵王精明強幹,咄咄之勢比上任王更加強勁,聽聞傳言,甚是有覬覦晉北之心。”說到這裏,李成垣看了一眼謝遲。謝遲不動聲色,舉杯相敬,李成垣執酒回敬飲下。

李成垣眼中精亮,接著說道:“然而,江陵國有一致命弱點,那就是內政不穩。擴張而來的各個國家勢力並未得到融合,沒有一個集權政體來平衡各處勢力,國之根基不穩。如今的江陵是以對外擴張之勢,引領和壓製國內各方勢力的湧動,一旦外擴受阻,國內必將生變。再說南重,南重老王也花了幾十年將各小部落吞並整合,而由於南重蠻夷之地篤信鬼神,兵勇雖彪悍卻易於統領,因此南重國力眼下已經十分穩固,就勢力而言其實超過江陵。然則南重之地畢竟開化較晚,窮兵黷武者重,謀略長遠者少,再加上南重老王如今已是燈枯油盡,幾位王子人人有登頂之心,國內之局尚未可定。所以,南重守勢有餘,攻勢不足。”

這一番言語下來,桌上一時寂靜無聲,方元致率先擊節而讚:“李兄確然真知灼見!”

“李兄之言真是振聾發聵,”謝遲眼中已帶上幾分敬重求教之意:“不知在李兄眼中,晉北是如何之勢?”

李成垣點點頭道:“晉北乃是國土最廣的四個大國之一,然而地處西北,土地貧瘠,糧食鐵器貧乏,是四國之中國力最弱的一方,也是目前江陵最好的吞並目標。而南重與晉北接壤,自然也想來和江陵國分這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