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貧民教”沒做什麼壞事,就當是紅丫頭的心情寄托吧,她們的生活確實也夠苦,季書沒有再多說紅丫頭什麼,不過心裏還是有隱隱不安,爹曾經跟她講過:“天下人皆是‘無利不起早’,凡有所動者,必有所圖。”當時她還反問爹,那爹爹生養女兒是圖什麼利?爹當時哈哈大笑道,養這麼個聰明女兒當然是為了招個好女婿來頤養天年……
這一天紅丫頭又拉季書去“教場”,季書不願去:“你老是這麼跑出去,小心被逮著。”
紅丫頭不以為然:“放心吧,我每次出去都是師父給我安排好的,不然我怎麼可能順利地進出府門。”
紅丫頭出入府門確實暢通無阻,這“貧民教”還有這個本事,插手進了盧府內院?季書暗自驚訝,這樣的行事,要說隻是為了組織一群窮人在一起念念經,那是不可能的。季書看著紅丫頭渾然自得的模樣,皺了皺眉頭。
季書想了又想,始終還是不放心紅丫頭,跟著她又一次來到那件昏暗的大屋子。先是要拜見“師父”,那“師父”這次待她們十分親熱,和顏悅色道:“你二人都是有福氣的,得到教主恩準,三天後便可以升入‘天級’了。”
紅丫頭頓時喜上眉梢,那“師父”東拉西扯說了幾句“福報”,又問道:“你們兩個都是沒有簽賣身契的?”
季書原來在紀府時就知道,雅州很多小戶富商人家盛行用不簽賣身契的下人,因為這樣可以省下一筆買奴錢。當時陳媽媽帶她找工時,她就表明自己不簽賣身契。此時這“師父”拐彎抹角地問起來,季書心裏起了大大的疑心。
跟著紅丫頭坐下來“念經”,季書刻意和旁邊的人攀談起來,談了一圈後驚出一身冷汗:這些人大多都已經在這裏念了一兩年經還沒有“升級”,而這些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已經簽了賣身契給主家。她進一步有意打聽下來的結果是,已經“升級”的人也有個共同點,就是都沒簽賣身契。
沒簽賣身契,便不是主人家的財產,丟了壞了主人家也不會太在意。季書很明白這一點。這個“貧民教”專挑沒簽賣身契的人,恐怕是沒安好心,那“天級”的“教場”不知道是個什麼可怕地去處。她可以自己不去,可是她管不住紅丫頭。
回去時,紅丫頭喜滋滋地想著下一次就可以去“天級”的教場,幻想自己即將得到的“福報”,完全沒注意季書一路的沉默。
三天以後,紅丫頭刻意收拾了一番,約著季書去那“天級教場”。季書已經得了“那邊”回的信,也沒囉嗦,兩人快手快腳做完手上的事,一個“師父”派來的婦人等在府門外,領了她們兩人走。一路無話,季書的手心早已汗濕也不敢擦,怕露了痕跡。走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巷口,遙遙看見一座高門朱樓。那婦人笑著道:“就是那裏了,咱們快些進去。”說著伸手來拉紅丫頭和季書,紅丫頭被那高樓震驚得有些心神動搖,季書自是見多了,先注意到這樓前站了四個彪形大漢。她們一旦走進這樓中,必然是跑不出來。
“四姨娘!”季書突然憋足力氣大喊一聲。
那婦人和紅丫頭一愣,身後已經閃出一個氣喘籲籲的嬌美人兒,帶著兩個丫頭並四個家丁。
那帶路的婦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季書又喊了一聲:“四姨娘,老爺就是在那個高樓裏!”
四姨娘柳眉倒豎,立時便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殺了過去。帶路的婦人看勢頭不對立即朝樓中跑,招呼人手。季書一把拉住紅丫頭撒腿就跑,紅丫頭尚不明所以,季書喊道:“我們被府裏發現了,快跑!”慌亂之下紅丫頭來不及多想,跟著季書飛跑起來。
季書一路卻是朝雅州的守備府衙跑去,跑到府衙門口便朝衙役喊:“賣絲綢的盧員外在前路大街被打死了,盧員外家人正和殺人那家打起來了,死了八九個人了!”
衙役聽到出了人命,死的又是城中大戶盧員外,不敢怠慢忙進衙回報,不多時有官差帶了一堆人出來,卻不見了報信的人,隻好先直奔那前路大街而去。
季書早拉著紅丫頭躲在一邊,看到官差出動了,才鬆出一口氣。這事到這也算是成了,之前她已經得到四姨娘的回話,才敢跟著出來。剛才要是四姨娘不出現,她隻得硬拉著紅丫頭撒腿跑。
這一天下來,雅州百姓嘴邊又多了一樁談資——賣絲綢的盧員外在酒樓喝花酒,被府上美貌又嫉妒的四姨娘堵在酒樓,還驚動了官府,誰知官府到場一看,這酒樓竟是個人販窩子,立刻將這酒樓連窩端了,不但救出了盧員外,還因盧員外的四姨娘舉報有功,賞了盧府一千兩銀子。
盧府燈火通明,傳言被賞了一千兩銀子的盧員外坐在堂屋氣得臉色鐵青,他壓根沒去什麼酒樓喝花酒,更沒有被獎賞一千兩銀子!四姨娘嚶嚶地跪在地上哭得,盧夫人坐在一邊冷著臉,心中卻是得意不已。
“誰告訴你我去前路大街喝花酒的!”
“洗衣院一個丫頭說的……老爺最近老不來我房中,我一聽就氣急了……”四姨娘抽泣著看向盧員外。
“把那丫頭給我帶上來!”看著四姨娘梨花帶雨的模樣,盧員外準備大事化小。
“回稟老爺,洗衣院倆個丫頭不見了……”
“拿著賣身契去找他們爹娘問話!”
“回稟老爺,兩人都沒有簽賣身契……”
盧員外怒氣無處可發,又摔了一回茶盅。
“來四兒那什麼‘窮人教’就這麼被端了?”軟紅幔帳之中,一名身材頎長的男子躺在軟榻之上,隨意摩挲著手下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兒。
“可不是,可笑他連自己被什麼人算計的都不知道。”一隻纖長白膩的玉手緩緩掀開紅紗,露出攝人心魄的絕美容顏。美人緩緩走進男子身邊,輕輕靠在男子身上:“可惜,我還準備用一用他那些教徒,雖說都是窮人,但已經滲入各府,有了些氣候。”
“那些人不能用,”男子不以為然,“這次的人一定要精挑細選,不能像上一批那樣看起來過於精明。”
“墨玉明白,”美人低了雪白的脖頸,丹鳳眼角露出一絲不甘:“傳言晉北公的兩個兒子都是少年英武,善於識人於微,上次,是我大意了。”
男子微微勾起嘴角,知道自己對這位不服輸的美人的敲打已經達到效果,順手輕撫美人長發,悠然中有幾分漫不經心:“墨玉不必心急,我自然是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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