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睡眠極淺,覺察到有馬匹追蹤的聲音時頃刻便醒轉,靜靜聽了片刻,便看見她與自己對視。
看來,她也知道了。
他並不訝異她的反應能力,似乎,她本該就是這樣的。
他帶著她逃亡,她的手環住他的腰,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打在二人身上的樹枝被他全數擋去。
他當時什麼也沒想,隻是下意識地就那麼做了。
有利箭出弓的聲音破空而來,他眼界所及,是她溫順的眉眼,正要躲開,卻看見她突然靠近他的耳邊,有微微的呼吸觸感。
“小心,背後有箭!”她靠近他的耳朵,提醒道。
他輕鬆躲過,朝著她一笑:“雙兒是在擔心我麼?”
毫無疑問,那一刻,他心裏仿佛盛開了繁花萬朵,就連問話的語氣也帶著濃濃的笑意。
幾番起落,兩人已經出了小樹林,前方一望無垠,是個平原。
敵人馬上就要追上來,在平原上他們絲毫沒有隱藏優勢,藏在哪裏都會被發現,她雖然還是冷淡著一張臉,額角卻有冷汗滲出,證明她並不是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鎮靜。
“你在害怕?”
看出她心底的懼怕,那時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在死亡麵前,沒有人可以說無所謂。
然而,她卻推開他,兩人停在偌大而廣闊的平原上。
“你走吧。”他在背後看她,那抹身影單薄異常,迎著野外颯颯的秋風,煢煢孑立。
野風吹起她長長的裙裾,恍若謫仙,他問道:“你不怕死了?”
“怕死又能怎樣?我不想拖著你一起死。想必沒有我的拖累,你必然能一個人逃脫,這一次不知道是誰派出的人,武功之強......他們不是你的對手,你走吧。”
他突然想要看看,她的底線在哪裏?她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
於是他道了句保重,施展輕功離開。
然而他卻並不是真的離開,他隱在暗處,悄悄地注視著發生的一切。
殺手已經全數來到她的身邊,聽呼吸聲,一共十二人,全部是頂級的高手。
他看見她閉上的眼睛驀然睜開,黑如點漆的深色之中,滿是冰冷,嘴角劃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整個人仿若死神降臨。
她手執雙刃,刀尖對著逼近的眾人。
對手欺上來,雙柄匕首被她舞的水泄不通,格擋,刺進,回轉,躲避,小心的應對著。不得不說,近身作戰的確是她的專長。
“噗”的一聲輕響,利刃已經沒入了對方的體內。
“原來還是個練家子,弟兄們一起上!”領頭人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道。
她本就身處弱勢,一被圍攻,匕首的劣處一時顯露無疑。不消片刻,數柄長劍就在無她身上劃出深深淺淺的傷口,鮮血染紅白色的衣襟,像極了開在雪原上的豔豔紅梅。
噗嗤——
又是利刃入體的聲音。
一柄長劍生生貫穿了她的腹部,在背後露出一個劍尖。
就在這麼停頓的一瞬間,她竟然驀地用盡全力將身體生生前移,手中匕首恰到其時,沒入手拿長劍的黑衣人體內。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滔天的怒氣,她竟然如此地不珍惜自己!
剛剛那些殺手的長劍劃在她身上,他雖心痛卻也知道還不到出手的時候,隻好再等等。直到清晰地看到那柄貫穿她身體的長劍,他才心急如焚,頃刻間便要出手,卻沒想到就在瞬時她竟然拚著自己重傷的代價也要將敵人斬殺。
他怒火攻心,但更讓他心疼的是接下來的情景。
一寸一寸將冰冷的染血長劍從身體中抽出,骨頭被摩擦,血肉被再次割裂的痛楚,她卻僅僅是皺皺眉頭,一聲也不吭!
是誰教的她,痛了要強忍著?
還是誰告訴她,要拚命才能活下去?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他向來知道她極堅強,直到今日親眼看到,他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