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家族至少也得留些香火吧?”他心裏權衡輕重的反複琢磨著,腳步不覺間已經踱到了抱著孩子們的妃子們麵前。他第一次款款深情的注視起這些與他有過魚水之歡的薄命女子,覺著她們看起來竟是如此陌生。“我西門武定不算是個好丈夫,沒好好對待過你們。”他說著這話,眼睛裏的血絲紅的更加厲害了:“落得今天這般境地,我西門武定不曾料到卻也絕無膽怯。現在是說什麼也都沒了意思,我隻求你們一件事。”他的聲音和膝蓋一起低了下去,直到“噗通”一聲跪倒在幾位妃子們麵前:“替我,也替你們自己把孩子好好養大。等他們長大了,告訴他們,他們的爹……”
他抹了一把滴進嘴唇上的鼻涕,咬了咬牙接著說:“他們的爹是好樣的!要讓他們和爹一樣,做個不貪生也不怕死的爺們兒!”妃子們都去攙扶西門武定“咚咚咚”的磕在石磚地麵上的頭顱,但他堅持給所有妃子都磕了個響頭。磕罷頭,他站起身來向繈褓中的幾個兒女都重重親了一口:“爹沒法看著你們長大了……”他還想再說下去,可眼裏的淚水湮沒了他嘴裏的聲音。
安置好了家室妻兒,西門武定抹著眼淚對眾將士們發表了自己要一人以死抵罪的聲明:“眾位將士,我西門武定無德無才不配做你們的君主。今日之事,全由我一人引起。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能拖累大家。”他說著,指著自己身後的妻兒老小:“我和你們一樣,也都有兒有女。希望在我死了以後,你們能替我照料他們。如蒙不棄,也望諸位將士輔佐我兒重振突厥王國。”
眾將士們感動的淚水和西門武定自戕的鮮血,在同一時刻噴薄而出。誰的死亡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西門武定的自然也不會例外。城門在夕陽西下的餘光裏,被緩緩的推開了。年邁的突厥國老人們捧著西門武定的頭顱,向圍在城門外的慕容明動情的演說了一切。淚水是冰冷的,比淚水更加冰冷的是一顆複仇的心髒。大致聽懂了老人們的意思的慕容明,沒有絲毫的動容。他木然的轉過身去,對著前方威武雄壯的將士們,緩慢而鏗鏘的吐出了兩個字:“屠城!”
對突厥國都的屠城行動,並未耽擱慕容明多少時間。由於害怕將士們當著自己的麵兒不好意思露出凶殘的本性,他便身體力行的主動上前表演給將士們看。但聽得慕容明喊完“屠城”二字罷了,他便奮力跳下馬來,飛速跑到提著西門武定人頭的突厥老人們跟前,拔刀舉手垂首彎腰等動作一氣嗬成。跪在慕容明對麵的那個老人嘴巴隻是張到了一半,就被慕容明手中明晃晃的大刀順著嘴巴的縫隙把腦袋砍成了兩半。其他幾個老人一陣驚駭,都嚇的魂飛魄散。
他們以為慕容明會就此罷了,不曾想他又豎起砍刀對準那個失去半個頭顱的老人的頭頂直刺了下去。一股冒著熱煙帶著響聲的鮮血,像是噴泉一樣濺了慕容明一臉。他用一隻腳瞪著老人已經失去彈性的屍體,雙手握住刀把用力拔出了砍刀。老人沒有頭顱的屍體無聲的倒在地上,其他幾個老人見狀紛紛調頭往突厥都城的方向爬去。擦過了積在刀柄上厚厚的血汙後,慕容明轉過頭來平心靜氣的對著殺意正酣的將士們下達了另一道命令:“按照我的示範屠完城後調轉馬頭,向柔然國國都上穀進發。”
或許是突厥都城數萬生靈的鮮血,滋潤了鮮卑眾將士們愉悅的心田。經曆了一場斬草除根的屠殺後,他們行軍的步伐反而輕盈了許多。隻要再翻過那座平地起雷的山崗,他們就又可以隨心所欲的進行屠殺了。施暴者從來不會去想,自己的親人有一天也會成為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