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夢(2 / 2)

愛情的力量和**十分相似,它可以消災免難催人奮進,也能夠塗炭生靈禍國殃民。耽於相思之苦的慕容明,為博美人翩然一笑,竟然將祖輩們曆經幾世征伐方才攻取的七座柔然城池,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了南宮文昌。他拿著朱筆在地圖上隨意一劃,數十萬將士的鮮血便打了水漂。如果說損人利己是人類的天性,那麼損己利人則完全可以認作是佛陀的本質。這個心血來潮的決定,引起鮮卑大臣戮力同心的口誅筆伐。這群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計較的老人,在大是大非上保持了足夠的團結。

慕容明的草率舉動,無疑是觸犯了他們共同的利益。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各懷鬼胎的他們在這個時候忽然變得鐵麵無私,也是可以理解的。慕容明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好意,弄得南宮文昌大眼瞪小眼,也讓終日隻顧**作樂的突厥君主西門武定疑心四起。一時間無論敵我,大家都在討論:慕容明到底怎麼了?這個往日裏睚眥必報寸土必爭的野心家,如今出手怎的這生大方?

慕容明氣血舒暢身體倍兒棒,他隻不過是被火山岩漿濃烈的愛情衝昏了頭腦。他確實是無可救藥或者自取滅亡的愛上了南宮落雁,為得美人芳心就算做個亡國之君也在所不惜。他正處於男人狂熱迷戀女人的初始階段,這個時候所有裝瘋賣傻的舉動都可以視為正常。他看她時的眼神,沒有猶豫,她的也是。他想起她含淚的目光,酥軟的心髒也緊跟著顫栗了一下。

自小困囿於深宮大院,耳聞目染的隻有你死我活的殺戮。他原本以為自己的生命也會是父王的翻版重鑄,在血與火的助紂為虐中虛度麻木不仁的一生。殺人,或被人殺。就像父王說的那樣:“我們的命不屬於自己,男人生來就該死在戰場上。”出於單純傳宗接代的宗旨,父王給他訂過許多邦國聯姻。他不感興趣,也不可能感興趣。他們一個個年輕貌美、妖豔動人,他或是喜歡過其中的一些,可沒有愛。因為隻有相愛的人才知道,愛與喜歡的區別。

身為漢族女子的母後,始終堅持讓他從小就沐浴在漢文化的玉液瓊漿裏。她不僅讓他從小就熟讀諸子百家,還親自教誨他待人接物的基本禮儀。他至今還記著母親細嫩的纖手,情意纏綿的撫摸著他睡夢中的額頭。那些春風化雨的夜晚,即使在夢裏他都覺著自己是躺在一棵老柳樹的樹蔭下沉沉入睡。柳樹垂下來的枝條,好似螞蟻一般抓撓著他中樞係統的每一根神經。

他伸出手來試圖要抓住那些在風中飄來飄去的枝條,到頭來抓住的卻是母後垂在他臉頰上的秀發。他把手中的那縷黑如黑夜的秀發放在鼻孔下麵盡情嗅聞,銷魂的香氣沿著他的頭頂經由血管、經脈、皮膚、毛發、骨骼等組織直通他的腳底。像是被五雷轟頂一般,他在一個瞬間便經曆了從冰窟到火海的轉變。母後生前給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人得救靠的不是信仰而是愛。除非遇到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不然你的一生都將殘缺不全。

想到了母後,就不得不想到父王。慕容明始終把天性暴虐的父王定位在一個不懂真愛隻知嗜殺還未完全進化的野蠻人種,他也親眼看到過他凶殘毆打母後的情形。父王動起手來就是不要命的凶狠勁兒,仿佛母後和他有著深仇大恨。這個時候,他們就不再是舉案齊眉的夫妻,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慕容明心裏清楚母親的突然離世絕然不是由於暴病的緣故,而是父王親手謀殺了她。她隻是和近身侍衛過多的攀談了幾句,心理扭曲的父王就揮劍砍落了她的頭顱。

憤怒已經足夠使人喪失心智了,而一顆憤怒的畸形心髒則勢必會更加的喪盡天良。慕容明愛戴母後勝過世間的一切,可想而知,母後的離世對他身心造成過多大的創傷。弑父戀母的情結雖然沒有致使他走上公然對抗父王的地步,可他內心一個根深蒂固的信念漸趨養成:終有一日,他必要找到一個像母後那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