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臨世(2 / 2)

“這是讓我南宮家族斷子絕孫啊!”他流出了旁人以為是激動的淚水,他心底裏的痛楚隻能像他的身影那樣踽踽獨行。出於對女嬰生命安全的考慮,從她出生的那天起,南宮文昌就刻意隱瞞了她的身世。他為她取下傾城的名字後,就將她和心腹近臣皇甫遲瑞同時出生的兒子做了掉包。

柔然宮廷新生嬰兒的消息,幾乎和回國使節在同一時間抵達了鮮卑都城仇池。聽完太醫頭頭是道的稟報後,慕容明的身體和他六神出竅的眼睛一起呆滯了許久。他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妻南宮落雁,某種不祥的預感如同螞蟻般的襲上心頭。他惶恐的認為這很可能是她的私生子,自己心愛的女人已經不再是女兒身了。

這個可怕的念頭,像一勺燒開的熱油澆進了他的肺腑。他連寶劍還沒配好就匆匆跨上馬,一路飛奔直取柔然都城上穀。一路之上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在他眼裏都已失卻了往日的美好。他隻恨父母少生他一雙翅膀,好讓自己騰雲駕霧滑翔而去。愛之愈深,則恨之彌堅。若這個剛剛出世的嬰兒,果真是自己的心愛的南宮落雁所生,他會不會因為愛而原諒她的荒唐之舉?又或是因愛生恨,而走上另一極端?

聽到探子報說慕容明正單槍匹馬的向都城馳來,南宮文昌臉上麥浪般的皺紋蕩起了徐徐的秋千。小公主剛和近臣的兒子換完,慕容明就殺氣騰騰的趕來了,而且是孤身一人。“難道他已經料知了嬰兒的誕生?或是算出了整盤騙局?”恭候在城門上的南宮文昌,內心的浪花激流拍岸。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少之又少,他們沒必要也沒時間走漏風聲啊。南宮文昌心裏琢磨著,嘴上低聲歎道:“連我自己想起來這件事,都仿佛是發生在夢中一般。”

遠遠望著策馬揚鞭飛馳而來的慕容明,南宮文昌相對規律的心跳變得忽高忽低起來。那完全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狂魔的形象,他是要隻身蕩平上穀嗎?再仔細看看他的身邊,竟然沒有一個隨從。“他這是想幹什麼啊?”滿腹狐疑的南宮文昌,將他緊懸著的心和用手全力向上提著的衣袍一起放下了。

見到了南宮文昌的慕容明,不等自己和馬匹稍作喘息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方才我聽回國的太醫說,文昌兄的宮廷內新生了一個嬰兒,不知可有此事否?”南宮文昌心底慢慢沉了沉:果然是為此事而來。他做出一個請坐的手勢,說:“哈哈哈,明兄不遠百裏隻身趕來原來就為了這件事情啊。不急不急,義兄且坐,休息片刻。待我將此一事的原委從頭到尾詳細說給明兄聽。”

徐徐升騰的馬奶酒氣裏,南宮文昌用他一貫慢條斯理的腔調,又大言不慚的編織了一個謊言:“義兄方才所說,確有此事。是我新近納的那個妃子所生,是個男孩。我正想將此事飛鴿傳書給義兄你和武定兄,沒想到義兄搶先一步得知了消息。”南宮文昌說著這些謊話的時候,沒有忘記一邊習慣性的用右手輕輕捋著自己不再濃密的白須。

氣喘籲籲的慕容明,死死盯著南宮文昌說話時的雙眼,竭力想從其中挖掘出欺騙的神態。舉止落落大方的南宮文昌,讓疑竇叢生的慕容明開始相信他的說辭了。自打坐下就緊繃著臉的慕容明終於緩緩舒展了眉頭,他向著南宮文昌抱拳說:“我說嘛,文昌兄無緣無故的怎麼就多了一個孩子。怪我慕容明做事太過感情用事,險些傷及我們生死同盟的裙帶關係啊。”

慕容明用右手拍著自己汗津津的額頭,拍完後雙手鼓掌的祝賀南宮文昌道:“恭喜恭喜,文昌兄老來得子,實是蒼天佑你我兩國友誼千秋永固啊。”“明兄果然是明理人,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南宮文昌和慕容明客套罷了,又朝著門口的侍臣叫嚷著喊道:“快些給義兄呈上最好的美酒佳饌,好讓我們兄弟二人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