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果然有大家之風,聞言不驕不躁,揖身謙遜道:“晚輩隻是初入門檻,諸多不足,尚需摸索。前輩的替天行道之無上劍法,卻也不輸給任何人。”
天劍嘻哈一笑,半含欣喜,半含嘲弄,不再去瞧莫羽,衝閔誠瑾歎道:“你可知道,你如今觸摸的劍道,正是先師陳摶參悟的道?”
此話一出,不單單是閔誠瑾,連端虛都愣在原處,目瞪口呆。
天劍仰頭望天,悠悠念道:“我謂浮榮真是幻,醉來舍轡謁高公。因聆玄論冥冥理,轉覺塵寰一夢中。他一夢八百年,塵寰與世事,皆化塵土。正合了那句‘人生如夢幻泡影’,這不是佛論又是什麼?
老祖喜歡河圖洛書,九宮八卦,可謂無所不精。又將道教無為與佛教禪觀融為一處,頗有莊周的飄逸之風,因而創出了最為原始的陰陽幻滅劍。隻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思想,抵觸了先輩,有悖於常倫,故而他硬生生的分出了禪,隻在劍法裏留下了道...
唉!若說虛名,大凡生而為人,誰不顧及個一分半點!”
閔誠謹仿佛經曆了大悲大喜,大徹大悟。
多少寂寥,多少迷惘。
全化成了驚顫與悵然。
閔誠謹先前走上這條不歸路,本已押上了極大的勇氣,雖孑身一人,卻孜孜不倦的堅持著。
如今竟是前人走過的路,他心中多了一絲欣喜,亦多了一絲可惜。
天劍微微一笑,衝三人喝道:“天道至簡,卻是簡約而不簡單。雖百川終到海,卻有無數荊棘溝渠,稍有偏差便與劍道至境失之交臂。人各有道,殊途同歸,萬事不可強求,更不可自損功德,強行去篡改他人道途。”說罷,眼角瞥了下端虛。
端虛慌忙點頭受教,甚為滑稽。
莫羽略一躬身,衝天劍問道:“不知前輩的道心,是否真正達到了天道之境?”
天劍似笑非笑的瞭望雲端,霧氣橫生,雲霧背後仍是一片未知。他歎道:“替天行道,自身終究不是天道。或許是囿於天資,或許是囿於憊懶,差了一線,卻隔著天涯。李耳,莊周,先師陳摶,均是差了一線。”
“天道渺渺,正如雪野茫茫,紅塵蕩蕩,觸摸的著,卻還無人抓住。”
這等言論,均是幾人未曾聽聞過的,驚奇之下,已深深牢記。
莫羽衝他一笑,謙遜道:“三位前輩是否有一弟子,與誠瑾一般大小,生的俊眼修眉。衣衫雖有些破舊,不礙風流,常使一套茅山符咒?”
人間佛一蹦三尺,激動起來,笑道:“不錯不錯!那小子的符咒之術堪稱通神,你又怎會知道?”
莫羽便將思帝鄉裏發生的事與三人說了。
人間佛掩口偷笑,附到地母耳邊,悄聲說道:“咱那乖徒兒,哈哈,鍋裏碗裏一把抓。隻怕,慕涵與夢仙子...嘖嘖,真是...”
兩人掩口輕笑,卻是欣喜之意。
天劍將龍泉劍攤在掌心,細細撫摸著紋理,連聲讚歎,又扔還給莫羽,道:“瀛洲有一處天姥山,其中盤踞著傳承了數代的謝氏寶庫。十把名劍,那裏藏了八把。如若有緣,你能取得幹將莫邪,兩手執一對通靈寶劍,著實了得!”
說罷,與地母人間佛對了一眼,不等幾人反應過來,轉身便消失了蹤影,隻留了一句話。
空中徹響著豪邁的話音:“夜來一笑寒燈下,始是金丹換骨時。”
遼闊古樸,響徹山巔,映襯著瀟瀟古風,透著無窮盡的灑脫,惹人欽羨。
莫羽與閔誠瑾自幼便心照不宣,此時相視而笑,莫逆於心,趁著端虛正凝眸注視著三才消失的身影,風馳電掣,瞬間動身。
閔誠瑾腳下生風,八步趕蟬快速奔動,莫羽則在他背後補了一掌,助他狂奔。
等端虛回過神來,閔誠瑾已直下山腰了。莫羽訕訕的望著一臉怒氣的端虛,嘿嘿一笑,匆忙告退躲開。
夜來一笑寒燈下,始是金丹換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