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涵聽的入神,“嗯”了一聲說道:“這傳說,婦孺皆知,我倒是聽過了。”
“可惜...我卻用它救人。”
華池依舊淡淡的說道:“我將離兒安置此地,日日陪她安守清靜,她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了下來。五年前,如你們這般大小時,我為馭獸派解開了兩大奇陣,隻是,也恨透了馭獸派的人。於我,此地隻是個棲身之所罷了!”
講著講著,華池情緒卻激動起來,似是哭訴道:“隻是,我多麼希望她能完全清醒過來!一次次,總是恍惚覺得,離兒能好轉過來,便在此地靜靜守候,到今日,差不多有了八年。煙雨如舊,竹林如初,佳人卻不複如初。”
仇天與楊慕涵心中猛然一顫。
八年,他竟愛著、守著一個神誌不清,甚至不知眼前人是誰的女子,八年。
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卻甘願一次次失望。
這般癡情,這般淒苦!楊慕涵眼角一潮,竟要滲出淚來。難怪他不在乎世間一切,難怪,淡漠如此,又如此眾叛親離。除了守著漓兒,隻怕他對世間一切,都死心了吧!
過了許久,三人平緩了心緒,共飲清茶。
隻聽華池笑道:“幾日前我聽聞白虎消息,想用白虎凶戾之血壓製漓兒的凶戾,走出了雲深山。隻是,卻因這位小兄弟...無緣得到了。”
仇天想到杏花村之事,大生愧疚之意,低下頭來。
驀地,仇天又揚起了剛剛垂下的頭,右拳緊握,放在胸口捶了捶,一字一頓道:“華大哥你放心!我仇天有生之年,定會幫華大哥尋得醫治之法,救治漓兒姐姐!”
豪氣幹雲,卻非裝腔作勢。
心地淳樸,隻因一寸柔腸。
華池微微一笑,擺手歎道:“小兄弟也不必自責,緣之一字,隻看上天,得到得不到,都是造化了。”
楊慕涵盯著古樸無華的七弦琴,暗暗悲戚道:人言‘人似秋鴻來有信,情如春夢了無痕’,他卻這般癡情。身世遭遇如此淒苦,可憐至極,卻裝作朽木無心。內心善良清澈,卻因無人信,裝作十惡不赦可恨之極。
正如這古琴一般,七根清弦,卻令錦瑟羞愧難當。
情難自禁,楊慕涵緩緩念出了李商隱的《錦瑟》,正是:“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仇天聽她念出,暗暗思忖,長籲短歎道:“這首詩,我聽柳叔叔教過的。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這幾日來,我心神恍惚,心中體會,就像這丫頭說的那句一模一樣: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少年無憂,為賦新詞強說愁。
是也,非也?
華池並不知情,微微一笑,隻當他思念之人是楊慕涵。
楊慕涵卻衝仇天一啐,帶著些醋勁兒,俏臉含威,輕哼道:“誇張的不得了!這才幾日,你便為夢姐姐消得人憔悴了?小色鬼,大言不慚!”
華池卻伸出狹長的手指,搖了搖,仰頭對仇天讚道:“想來小天兄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所謂: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若真是動了思念之情,哪怕一日,也可看出憔悴之處的。”
楊慕涵聽他為仇天辯解,不肯罷休,反問道:“若是夜夜減清輝,你對漓兒姐姐,自然是癡心了。為何,還不成幹皮枯骨呐?”說罷,看到仇天嗬斥的神色,才察覺說錯了話,臉色微紅,衝華池吐了吐香舌。
華池卻不介意,哈哈一笑,揮手道:“無妨,無妨!口快之人,定無惡意。隻是妹妹有所不知,八年前,我也是茶飯不思,形容枯槁。隻是,人生不似滿月,陰晴圓缺可以輪回,人若是死去,可算是活到頭啦!
我若輕生,漓兒...又該何人照顧呢?這世上,若沒了我,她是活不成的。若沒有她,隻怕,我若不尋短見,也早成了殺人的魔頭啦!”
“阿彌陀佛!”隨著人間佛一聲如雷巨吼,三才齊齊自竹林一角走了出來。人間佛雙手合十,大悲道:“生生相牽,互成因果。你與這屋中少女,倒也有些說不清的悲喜!”
華池聞言一震,起身笑了笑,輕歎道:“想必,幾位前輩早到多時了!雕蟲小技,自然困不住三才片刻...”
天劍幽幽一歎,老臉微紅,讚道:“你這雕蟲小技,倒讓貧道吃了大虧。一進此陣,貧道便想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衣’的典故,誰知那曼珠沙華的花香竟被你加了迷醉之效...登時,吃了點小虧啊,哈哈!”
幾人一同,走向了草屋中。
剛一掀開門簾,除卻華池,五人均是大吃一驚。
隻見一個二十年華的女子,眉清目秀,卻麵色猙獰,被一條條鐵鏈拴在床上。檀口中,不停怒吼狂嘯。
楊慕涵嚇的躲在地母身後,不敢上前。人間佛麵露悲戚,垂首合十,再次念了句:“阿彌陀佛”。
華池癡癡地望著漓兒,撫著她瘦削的肩膀,輕輕安慰,卻被她血淋淋的口咬住了手臂。
華池仿若無事,顫抖著,卻不掙紮,輕輕歎道:“你們知道麼?縱然靈根被血煉,還是會疼,會有痛覺的。漓兒被綁了這麼多年,她一定很疼吧...”
天劍想起了仇天的寸芒玉,卻又打消了念頭。畢竟是上古遺寶,不知如何使用,若害了女子,倒成了一樁罪孽!想罷,左手搭在漓兒皓腕上,過了會兒,漓兒牙關鬆開,逐漸安靜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