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病生得如此厲害?竟比你額娘臥榻時間長!”羅察坐在我的床邊,拍了一下悶在被中的我。
我額娘?這麼說,羅察還認我這個女兒,至少額娘還是認我的。思及至此,我在被中悶聲道:“阿瑪,是雪兒不好……”
突然周邊的空氣變得順暢,似乎我的聲音也回蕩起來,但聞羅察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你是不好,若不是你,我的孩子還會好好的,我的福晉更會幸福安康!”
我扭過頭,卻保持著趴臥的姿勢,對上羅察的眼,那眼中怒意未退,卻滿是哀傷,我嗚咽著:“阿瑪,你討厭雪兒對不對?你不要雪兒了對不對?”
“哼!我哪敢不要你這小丫頭,我可不想為了你失去我的福晉……”羅察的言語突然激動起來,隻是一瞬,卻又無奈地歎道:“也罷,這就是劫數,你注定要做我完顏羅察的女兒,注定讓你額娘為你擔心……那件事不能全怪你,隻是你額娘太愛你了。”
羅察,我愛的男人,你就是這劫數的“因”,而我卻讓你的女人受到傷害,一切都是你我共同種下的“果”。
我想,我不應該再愛著你了,這種愛隻能徒增痛苦,因為你的眼裏根本沒有我,若不是額娘,恐怕我早已被你驅逐,顛沛流離。但是,怎樣才能放下你?心中的那個影子如何擦掉……
讓我再抱抱你吧,請允許我以女兒的方式抱著你,讓我的心髒再感受一次你的心跳,請允許我以這微末的方式追逐你的體溫,最後一次……之後,我會放手,阿瑪!
康熙三十年
轉眼之間,已是來年的四月天,暮春時節,今年的春天分外的美麗,百花齊放的妖嬈,陽光滌淨沉悶的靈魂,萬物的靈氣都在複蘇後蓬勃蔓延。可我的心卻比秋天還要悲涼,蕭瑟勝過隆冬。
心情不好,因為自己,更因為額娘。
額娘雖然可以如以往一樣在府中走動,但她的身子一直都沒有完全恢複,我在暗中得知她的葵水很不準,想必氣血已是大虧之相。雖然正值萬物生發的春季,人的精氣神本也該有生發之相,但看著額娘的氣色,仍舊是不大好,更別說能孕育新生命了。
我本無顏麵再見額娘,可自打去年額娘剛能下地行動,便急著要見我。起初還以為額娘定會對我心存芥蒂,心中不免有了層隔閡,見到額娘,我也表現得冷冷淡淡的,再不敢同從前一樣,仗著自己有她的疼愛,肆無忌憚地撒嬌耍賴。
當我膽怯地站到額娘麵前,她一把將我拉進懷中,緊緊抱著,緊緊地令我呼吸困難。
頭貼在額娘的胸前,聽著從那裏傳來額娘熟悉而沉穩的心跳,每一下都擊打在我的心頭,母愛與溫暖陣陣傳遞到我的靈魂深處。我能感受到,那裏沒有隔閡,那心跳證明了那未曾減少的愛,而我,又有什麼理由去拒絕?
為什麼,我在不知不覺中,竟慢慢對額娘有了依戀?孩子一般本能地尋求母愛。額娘,真的是我的額娘嗎?我想我已經是她的孩子了,已經如同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可我,也開始接受起來,接受這個身份,接受這份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