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苦,不隻來自身體,更來自內心深處,隻因為,我沉入水底之前看到的是額娘蒼白的臉,那份蒼白令我心中生懼!
身陷危險之際,額娘的手臂緊緊地環抱著我,將我從深淵之中托出,直到我被仆人拉上岸,她才安心的鬆弛了神經。待我滾爬著上岸後,回頭卻看到她墜入水底……
我渾身濕冷地呆坐在地上,已顧不得瑟瑟發抖的身軀,隻望著墨色池中冒著汩汩水泡。聞訊而來的幾個小廝也紛紛撲入池塘之中。許久,我仍心神不寧。
額娘,終於在眾人的疾呼和翹首中,被幾個小廝拖上岸。她就那樣安然地躺在那裏,我直直撲過去,帶著顫抖的聲音哀嚎……
“額娘……醒醒……額娘……你怎麼了……不要丟下雪兒……”
“額娘……雪兒要額娘……額娘……睜開眼睛再看看雪兒……”
我不住的發抖,額娘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看著那倉白中泛青的臉,內心無比煎熬痛苦。
我是罪人,我該死!
我真的不想這樣,沒想到自己會落入池中,更沒想到額娘竟會不顧一切地隨我下去……當那猩紅的顏色漸漸在額娘雪般白紗褲上渲染開,當那灼人眼目的紅色不斷擴散,我的心髒竟然痛得停滯,仿佛一把利刃刺在胸口,血流成河……
現場的人全部在驚呼,耳旁慌亂的腳步聲、喊叫聲,而我卻隻能聽見額娘衰弱的喘息和自己漸緩的心跳聲。在這份悲傷昏厥過去,我似乎就是額娘腹中的胎兒,隨那一灘血水化為烏有,我與那個孩子一同消失……
如果懺悔有用,我寧願用自己的賤命換回那個孩子,那個額娘的心頭肉!
睡夢中,我與額娘快樂而溫馨的一幕幕不斷在眼前閃過,哪怕是輕輕的一個懷抱,心髒處都湧動著莫名情愫。
那種母女之情太過甜膩,讓我沉溺其中無法離開,越陷越深,越深越快樂,在夢中隻是幸福。當我再次醒來,才知道是水蓮的嗚咽聲喚回了我的思緒,我傻傻的看著她哭得傷心,卻覺得那哭聲若是為了祭奠我才算是美好,為什麼我還活著?我這個罪人!
“水蓮,哭什麼?是覺得我可怕嗎?”
“格格……你可醒了……出大事了……唔”水蓮的嘴突然被一旁的丫鬟碧芙捂住,似是要隱瞞什麼。
“碧芙,你這是做什麼?讓她說,她說不清就你說……”碧芙這丫頭比水蓮大幾歲,自然心機更縝密,做事也謹小慎微。
“奴婢……不能說……”碧芙雖是鬆開了手,卻又委屈地像我訴求。
“說!到底什麼事?你們這是欺負我小,不懂事?就這樣欺瞞我!”我再也無法寄生在這副幼小的軀殼中,我要讓自己的情緒爆發。
“格格……恐怕……”水蓮見我大怒,也顧不得碧芙了,嗚咽抽泣著說:“今日聽大人他說,恐怕格格再也不能留在府中了……他們說格格是禍害……”
禍害?對,用這個詞來形容我再貼切不過,以前的我再矯情再蠻橫,也不曾這麼壞,為何來到這裏,我竟成為如此可悲、可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