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記本(1 / 2)

八十年代初的東北農村,尤其我所出生的這個偏遠村子台子莊,對外界主要的通訊方式還是要靠書信,所以爺爺病危的消息發出去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過父親和二叔能夠回來,信封上寫的地址是深圳,等到他們接到消息再趕回來,可能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家裏隻有我和爺爺兩個人,所以爺爺的葬禮也簡單了事。

記憶中我和父親見麵的次數很少,他對我和母親也特別冷淡,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過聽爺爺說父親不滿意他和母親的婚事,是爺爺逼迫他與母親成婚的,我出生後他就拋下我和母親,與單身的二叔外出打工,幾年都不回來一次,隻是會經常彙錢回來,即使母親病逝的那天他一樣不在場。不管怎麼樣,這讓我從小就對父親心生疏遠,也許是因為每次看到他看向我時冰冷的眼神我有些害怕,連話都很少和他說,不過他似乎也並沒有對我說話的欲望。

我從小一直跟爺爺生活在一起,他活著的時候是個病癆,整天不停的咳,經常看到他咳在手心裏的血絲,可是我叫他看大夫,他卻說這是年輕時候留下的老毛病,治不好的。爺爺曾經跟我講過,他年輕時候當過胡子,也就是解放前的土匪,在東北都稱呼為胡子,後來被稱為綹子。

爺爺說他所在的那股綹子叫“一刀砍”,那是這裏方圓百裏內最大的一股綹子。一次一刀砍的胡匪全員來到離台子莊後身不遠的喇叭溝裏,過了幾天出來的隻有爺爺一個人,他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傷,走不出多遠就進了台子莊,不敢說自己是胡子,隻是謊稱進山打獵碰到了狼。他留在村子裏治好了外傷,卻留下了去不掉的病根,不過他並沒有離開這裏,而是安家落戶,後來就有了父親和二叔。

我問他那天一刀砍的胡匪進山裏去幹什麼了,他卻絕口不提,無論我如何撒嬌也無濟於事,爺爺對那天發生的事一直保持著緘默不語,等到長大了我也就失去兒童時的好奇心,直到爺爺葬禮過去十幾天後我無意間翻看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本破舊的手記本子。

本子放在爺爺一直鎖著的箱子裏,鑰匙不知道在哪裏,或許早就不見了,我找來鐵棍撬開箱子,裏麵除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件,竟然有一把油布包裹的王八盒子。揭開外麵的油布,槍身毫無損壞,我經常在村裏小學老師那裏借一些書刊看,記得有一本就是介紹槍支名稱的,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這把““十四年式8mm自動手槍”,在抗日解放年間,這可是盛行一時的好槍。尤其是在綹子裏,槍法準的胡匪手中有一把王八盒子就等於擁有了不倒的威嚴。槍裏有沒有子彈我不知道,並不知道這東西該怎麼用,於是我小心翼翼的把它重新包上。

王八盒子底下壓著這本破舊的手記本,我打開看了看不免有些驚訝,這竟然是爺爺寫的日記,雖然不過是十幾篇,而且都是日期相隔甚久的記載,還是為爺爺會寫字感到不可思議,他活著的時候從沒聽他提起過,更沒見過他動過筆墨。

日記從開始的幾篇都是記載了爺爺參加一刀砍的經過,以及簡短的記下了幾處一刀砍出動大批胡匪做過“買賣”的地點,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記下這些,不過馬上被最後兩篇日記吸引,那是一刀砍進入喇叭溝的經過。

這一篇的字跡略顯有些歪斜,似乎爺爺在寫下這些的時候十分激動,情緒很不穩定,有過幾處墨跡勾染的地方,寥寥草草寫了一整篇。

一刀砍的胡匪全員五百餘胡匪出動進入喇叭溝,是為了挖什麼寶貝,具體是什麼爺爺沒有寫,因為提到貌似他也不過是一刀砍中的小角色,負責挖土的力氣活,當家的怎麼說他就要怎麼做。

那片區域十分的荒涼,是在喇叭溝中心的山坳裏,一刀砍大當家的不知道在哪裏得到的消息,說這裏有寶貝,而且位置十分確切,爺爺一夥胡匪輪流替換,挖到地下十幾米深後改為橫向挖掘,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似乎已經到了山丘的山腹之中,鐵鍬鏟到了一麵石牆,石牆堅硬異常無法繼續挖掘,一刀砍大當家的當即下令用炸藥炸開。轟隆一聲,石牆被炸得粉碎,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大當家的命人燃起燈油火把,當先帶領眾匪鑽進洞內,留下爺爺和十幾個胡匪把守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