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最後一個希望(2 / 2)

“陛下何出此言?”薛媚兒仰著張帶淚的臉,詫異地問道。

“你知道朕為什麼會去禁苑走馬嗎?因為這恐怕是朕一生中最後一次排遣愁悶了。”元善見輕輕地摸了摸薛媚兒的頭,慘然道:“朕與幾位老臣謀劃在皇城內建一條地道逃出城去,卻被高阿惠的人發現了,依照這逆賊的凶性,他豈能容朕再活於世間!”說著,元善見突然掩麵悲泣道:“朕死則死矣,可恨荀濟、元謹等人也都將遭此賊毒手,他們可都是我大魏碩果僅存的忠貞之士,是朕害了他們,是朕害了他們啊!”

“奴婢曾聽父親說過:為國死忠,為君死節。他們幾個既有誌匡扶社稷,定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陛下又何必如此自責呢?”薛媚兒見元善見神情恓惶,不由得柔聲安慰道:“事情難道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嗎?不知道奴婢能不能為陛下做點什麼。”

“事涉權爭,無可挽回。想必此時高賊已經對他們幾個動手了,”元善見自嘲道:“朕恐怕一時還死不了,總得要被留著給高家做做功德。隻是朕身邊的忠義之士相繼效死,留下朕一個無用的傀儡在囚籠中虛耗時日,這與死又有何區別呢?”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薛媚兒睜著雙水盈盈的大眼睛,憂心忡忡地朝元善見問道。

“其他的辦法?嗬嗬,朕此次雖能僥幸而不死,但也決然再無溝通外界的機會了,縱算是有忠義之士願助朕討逆,內外不通之下,也必無能為力。”元善見苦笑道:“燕郡公、東南道行台慕容紹宗兵機武略可謂當世之能,但高氏父子向來對其深為猜忌,東西兩邊相鬥數十次,河橋、邙山、沙苑之役,連兵百萬,震動宇宙,朝中借此上位者不知凡幾,卻未見他立尺寸之功在內,他也因此對高氏多有怨言。且他早年曾力勸爾朱兆攻殺高歡,後又被孫搴汙蔑有謀反之心,高歡在時猶可對他優容對待,高歡既死,隻怕他也會暗藏有侯景一般的心思,隻是南梁北伐之勢凶猛,朝中可控禦東南的大將太少,高澄迫不得已啟用了他,使得他暫時無暇顧及其他而已。以朕之見,此人或可加以爭取,為國所用。”

“隻不過他目前已在徐州整軍備戰,將要與南梁和侯景在彭城、渦水間一較高下,真就算有心召他勤王,詔書也無法送達他的案頭。”元善見惋惜地搓了搓手道:“天厭我元家,無可祈也。”

與侯景的軍隊一較高下?薛媚兒聽了元善見的話,芳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當日在襄城縣臨汝軒大火中救下自己的那人,不正是侯景的部下嗎?自從當日他突出襄城縣,在高嶽的騎兵下從容逃脫後,自己就陷身於高嶽軍中,從此再也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近半年來,在高嶽無數次非人的淩辱中,自己曾無數次想用一死來解脫這種痛苦,但隻要一想起大火中那個折身而回的挺拔身影,繼續活下去的念頭就會穩穩地占據上風。

程越啊程越,我雖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但就容顏而論也可算得上美豔了,而你不過是一個背叛者麾下不起眼的護衛,如果你還沒死,會願意接受一個報恩人的以身相許嗎?薛媚兒腦中亂糟糟地想道,陛下既說慕容紹宗是他最後的希望,那我就拚死搏這麼一回,如果能到得慕容紹宗軍中,也算是報了陛下相救之恩,如果還能在彭城或是渦水再遇到你,那便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眷顧了!

想到這,薛媚兒毅然決然地抬起頭來,看著元善見堅定地說道:“陛下,奴婢願往燕郡公軍中一行,傳達陛下旨意,讓燕郡公大興勤王之師,誅殺高氏逆賊,以綏陛下困厄之難。”

“這,這可使不得,媚兒,”元善見驚愕得有點不知所措地說道:“你一介女身,怎能行此凶險之事?不行,朕不能讓你如此冒險。”

“除此之外,陛下還有其他辦法嗎?”薛媚兒淡然道:“何況奴婢並非宮中之人,又有清河公府的腰牌,進出宮禁不會引起高賊黨羽的懷疑。隻要出了鄴城,奴婢手握天憲,自可號稱天家使節,燕郡公若心有朝廷,又豈會拒而不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