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漢獻帝後裔(2 / 2)

“程越是治亂之人?”宣城王詫異地看著羊侃,疑惑地問道:“侍中方才不是說,程越乃梟雄之姿,如何到了這裏,又成了治亂之人了呢?”

“梟雄怎麼就做不得治亂之人?”羊侃笑道:“曹孟德剿滅黃巾,興複漢室;桓符子西平巴蜀,北伐中原,兩人不都是世之梟雄嗎?”說完,羊侃也不管宣城王不以為然的眼神,神秘兮兮地輕聲道:“宣城王可知建康城西市的方士王虛否?”

宣城王點頭答道:“王虛號稱江左神仙,時人稱之為漢末之左慈,如此鼎鼎大名之輩,小子自然是聽說過的。”

“宣城王既然聽過他的名號,自然知道他所預言之事頗為應驗。”羊侃饒有興趣地說道:“今年正月,西市上有人見王虛胡裘皮帽,牽一跛腳瘦猴公然穿街過巷,眾人驚奇,紛紛問他何故,他隻是掩麵悲泣而不語。到了三月,北方傳來消息,說是侯景叛離了高氏,領河南全境南下歸梁,大家這才體會到了王虛怪異舉動的意思來:胡裘皮帽,胡人也;瘦猴諧音為侯,指代侯景,而跛腳正是侯景的一大特征。”

“這事我也聽說過,”宣城王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道:“莫非這王虛與程越有何瓜葛?”

“王虛既已預言了侯景歸梁之事,好事者自然少不了去問他凶吉,”羊侃沒有理會蕭大器的問話,自顧自地說道:“眾人擇日登門,再三叩門卻無人應答,大家發一聲喊,一齊破門而入,卻見室內淩亂不堪,如遭劫掠,屋中立有一長杆,一端駐在桌麵上,一端撐在房梁上,長杆上還卷著一副卷軸。眾人忙將卷軸揭下來打開看,卻見是一副漢獻帝劉協畫像,畫像四周有四行小字,上書:‘猴入台城,王孫坐亡;得漢者嗣,失漢者喪。’”

“‘猴入台城,王孫坐亡’,此言雖聳人聽聞,卻勉強能算是針砭時弊。”宣城王強笑了一聲,不懌地說道:“不過這後麵的‘得漢者嗣,失漢者喪’卻是十足的無稽之談了,莫非在這位王仙人看來,能延續我大梁宗廟社稷者,非漢獻帝劉協莫屬了?可漢獻帝劉協自山陽駕崩到現在已有三百多年了,他的後人也在永嘉年間的五胡亂華中被屠戮殆盡,又如何能來為我大梁撥亂反正呢?可見方士荒誕不經之處太多,時人多被其故弄玄虛蒙蔽了。”

“王虛最讓人信服的地方,就在於他從沒做過荒謬的預言,”羊侃半眯著眼看著遠處,肯定的語氣中仿佛帶著金石之聲:“漢獻帝後嗣雖身死國滅,但子孫沿襲並未斷絕,歸一堂程越,正是末代山陽公劉秋的第八十一世子孫!”

“什麼?!”宣城王聞言失聲大叫了一聲,隨即他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忙看了看在自己前方不遠處無聊地信馬由韁的溧陽縣主,駭然掩嘴道:“程越是漢獻帝後裔?!怎麼可能,不可能!就算是漢獻帝後代還尚存於世,但漢家姓劉,他姓程,兩者怎麼可能會扯上關係?!想必是侍中年老,聽錯了傳言吧。”

羊侃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老朽雖年邁昏聵,但這件事卻絕不會弄錯,如宣城王不信,自回去問問皇帝陛下便知真假。當日陳慶之將軍在汝陰受程道雍等人之恩被送返梁國,臨行之際,程道雍便將程越的身世告知了陳將軍,並說族中因事得罪了高澄,恐有滅門之禍,不欲牽連程越,讓陳將軍啟奏陛下,速派人將程越接到建康。”

“這事陛下也知曉?難怪此番出台城時,陛下會命我探聽程越下落。”蕭大器漲得滿臉通紅,沉聲問道:“如此說來,程越原本姓劉,與程道雍並非同一家?”

“確實如此”羊侃咋摸著嘴說道:“據陳慶之將軍轉述,末代山陽公劉秋在胡亂中被殺後,其長子劉儋在山陽國國相程邕的拚死護衛下逃往南方,輾轉來到汝陰落腳,為保護劉儋子孫不受朝廷襲擾,程邕散盡家財,大肆招附程姓族人,並以程家為名建立了歸一堂,凡劉家男子皆名列堂中,程家入為另冊,以掩人耳目。凡女子皆不與他姓通婚,一應嫁娶事宜盡歸程家。”

“難怪皇帝陛下親口誇讚程道雍為天下第一長者,”宣城王喟然歎息道:“為護舊主,舉全族而甘為附庸,曆八十一代二百餘年,竟無一人泄此密辛,程家之為人,堪稱人臣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