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王不可!”羊侃從旁急閃而出,攀住蕭大器的胳膊,伏在馬上大叫道:“程越悖逆,隻需吩咐左右將其縛於有司問罪即可。宣城王何必舍萬金之軀,與此等狂妄粗鄙之人爭強鬥狠呢。”
“羊侍中且讓開!”蕭大器用力掙開羊侃的手,用劍尖斜指著程越,恨聲道:“我蘭陵蕭氏雖貴為大族,禪位於齊,卻也並非炫耀門戶、坐得天下之輩。皇帝陛下龍興之前,曾夜進義陽力退元魏,也曾兵援雍州力保樊城;禦極四海之後,更是屢興北伐,辟地千裏,赫赫武功,自魏晉以來,未有如斯之盛者,豈是外人所能輕視!我蕭大器忝為皇帝陛下長孫,雖深受父祖庇護,卻也非酸儒士人,今日我就拋卻虛名,與程隊主舍命一搏,也好讓天下桀驁不馴之徒,明我大梁凜然不可侵犯之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宣城王口含天憲,身為法規,又何必與行伍之中的廝殺漢一般見識呢?”羊侃驅馬攔在宣城王身前,苦苦勸道:“當日出台城前,宣城王曾答應過老朽,凡事從容計議,不可心生恚怨,以免為宵小所乘,豪傑所笑。言猶在耳,宣城王難道忘記了嗎?”
溧陽縣主早聞知了這邊的動靜,她見蕭大器拔刀而出意欲鬥狠,心中甚為擔憂,她拍馬靠到蕭大器身前,柔聲勸慰道:“大器哥哥且莫著惱,看溧陽給你出這口氣。”說罷,她雙手一叉蠻腰,挺胸嬌喝道:“小昕子,快去把程越那小賊抓起來,打他一百軍棍,替大器哥哥出氣。”
陳昕紅著臉答應了一聲,他翻身跳下馬來,一邊偷眼看著蕭大器和羊侃的臉色,一邊朝程越靠了過去。
“算了,算了。”蕭大器見妹妹小鳥依人般靠在自己身邊,心中一暖,怒氣頓時消散了一大半,他長歎了口氣,朝陳昕擺了擺手道:“走了這麼一大段路,大家腹中想必都頗為饑渴了,你且到前軍傳令,讓他們在道旁駐紮,準備飯食吧。”說完,又厭惡地看了程越一眼,冷冷地道:“將這位程大隊主也一並帶過去,他久在軍中,想必對埋鍋造飯、樵采炊煮之事也必不陌生。”
陳昕長籲了口氣,大聲地應諾了一聲,翻身又上了馬背,他三兩步奔到程越馬前,沉聲道:“跟緊我!”說完,轉身朝宣城王等人一揖,沿著大路飛馬往前奔去,程越微笑著朝溧陽縣主點了點頭,緊隨在陳昕身後打馬而走。
溧陽縣主站在蕭大器身旁,眼看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長的隊伍盡頭,心中竟生出幾分羞澀之意來,這小賊居然敢朝我笑?!溧陽縣主暗自惱怒道,等打完彭城這一仗,我一定要把他關在宮中的馬廄裏,天天打得他屁股開花!
正當溧陽縣主為自己的想法竊笑不已時,忽聽得一個聲音冷冷地說道:“程越此人不可留!”她聞言驚愕地抬起頭來,卻見宣城王蕭大器麵覆寒霜,正與羊侃說話,那音調冰冷而生硬,全然不似她認識的大器哥哥的聲音。
溧陽縣主嬌軀微微一顫,程越這小賊欺負了阿夏姊姊,壞是壞了點,但他到底是程伯伯的兒子,為什麼大器哥哥會動了殺他的心思呢?正想著,她又聽羊侃在旁淡淡地問道:“宣城王何出此言?”
“我不喜歡這個人!”蕭大器吐了口氣,澀聲道:“他身為侯景的隊主,本應在我等麵前盡力為侯景開脫才對。但你聽聽他給我們的那兩個建議,”蕭大器頓了頓,接著說道:“無一不是要置侯景於死地的殺招,這等不忠不義之人,留著隻怕也是禍害。”
“原來宣城王是顧慮這個,也許他身處侯景軍中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呢?”羊侃輕笑了一聲,道:“宣城王也是知道的,自豫州淪於胡人後,不計其數的漢家兒郎隻得屈身為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況且,老朽以為,他既願為防範侯景而出謀劃策,那至少說明他還是有心歸附朝廷的。”
“羊侍中是在欺我蕭大器年少無知嗎?”宣城王深深地看了羊侃一眼,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