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妄言之罪(2 / 2)

“慕容紹宗確為難得的名將,”羊侃聽到這,在一旁感慨道:“當年我南歸時,慕容紹宗曾隨軍參與圍攻,我麾下三萬精兵,死於其手者十之七八,若非當時魏軍大事皆由於暉、高歡、爾朱陽一手掌控,慕容紹宗不得自專,隻怕老朽早就葬身兗州城下了。”說完,羊侃盯了侯景一眼,問道:“我聽說慕容紹宗曾被孫搴所誣,與高歡頗有嫌隙,卻不知高澄待他如何?”

“高氏父子對他向來亦信亦疑,”侯景不自然地搓著手道:“若朝中有重臣如陳元康等從旁慫恿,高澄或許會重加任用。若真是如此,彭城之戰將多生變故,貞陽侯恐怕並非其敵手。”

“未慮勝先慮敗,侯王之教,我等受益多矣。”宣城王心情本不算好,此刻見眾人圍著侯景問這問那,更覺煩悶,不由得冷聲道:“時日不早了,貞陽侯那邊還等著我們前往商議戰事,可別誤了時辰,犯了軍令。”說罷,他朝羊鴉仁拱了拱手,道:“與河南王交接城池的事,將軍自去料理吧,本王就不在此越俎代庖了。”

“宣城王遠來辛苦,而今坐席未暖、酒水未沾便要匆匆離去,老朽等深愧招呼不周,惶恐難安啊。”王偉睜開他一直昏昏欲睡的渾濁老眼,顫著身子朝蕭大器施禮道:“懸瓠城中馬蹄寒具味道醇正,香而不膩,美味之稱享譽河南,老朽這便差人去備下幾份以供宣城王品嚐如何?”

“本王既在軍中,飲食自然不乏,王左丞好意,本王心領了。”宣城王看了王偉一眼,淡淡地說道:“河南王若有心奉獻,不如把這位程隊主讓給本王吧,”說完,他指了指呆立一旁神情木然的程越,冷笑道:“我聽說某人曾妄言,寧為囚犯俘虜,也不做我蕭家之家奴。我倒想知道,在他眼裏,我蕭家何時竟變得如此不堪了?!”

“卑下一時狂悖,口不擇言,還請宣城王恕罪!”程越聽了蕭大器的話,差點沒跳起身來,這句話他記得隻在方城驛和阿夏說過,想不到她堂堂一介楚墨劍客,竟會是個告人黑狀的好手,一言不合間就把自己給賣了個幹幹淨淨,程越偷眼看了看滿臉烏雲的宣城王,心中哀歎了一聲,別看這天家貴胄一臉和氣,見誰都是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卻也是個會捏軟柿子、愛找撒氣筒的主。

侯景骨碌著眼,看了看宣城王烏青的臉色,指著程越怒不可遏地大喝道:“好你個程越,本王見你出身大族,頗有武力,矢石交攻之際也立了些微末之功,本想將你刻意提拔,委以重用,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狂妄輕佻,連皇帝陛下也敢輕視!”

“侯景用人不明,深負失察之罪,請宣城王責罰。”侯景喝罵完程越,躬身朝蕭大器拱手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程越既為侯景麾下隊主,更是皇帝陛下的臣民,宣城王若要問罪,侯景願仗劍斬其頭顱以獻!”說完,他伸手拔出腰間佩劍,作勢就要朝程越脖頸上一劍斬下。

“且慢!”一旁的陳昕見狀,搶身上前攀住侯景的手臂,轉頭朝蕭大器叫道:“宣城王,程越對我陳家有恩,末將願代他一死,望宣城王赦其狂妄之罪!”

“侮辱皇室,罪同謀逆,你想如何代他一死?”蕭大器目光灼灼地盯著陳昕,擺了擺手道:“至於該如何處置,本王也不敢自專。你既有心維護,本王將將他交付你看管,如敢私縱,以附逆罪論處!”

陳昕長舒了口氣,他放開侯景的胳膊,將程越拉到自己身旁,單膝跪倒在地高聲應道:“末將領命!”

“我們走吧。”蕭大器抬眼看了看程越,轉臉朝羊侃淡淡地說了一聲,隨手拉起站在身後不知所措的溧陽縣主,連招呼也沒和內堂中其他人打一個,抬腿便往衙門外走去。

侯景和羊鴉仁率眾人跟出縣衙,躬身目送著他們一行人離開,直到最後一名護衛騎兵消失在街道的塵煙中,侯景才直起身子,他沉著臉和王偉對視了一眼,一瘸一拐地來到羊鴉仁身邊,扯著尖利的嗓音笑道:“羊將軍,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