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蒙著臉的女子,程越懊惱地腹誹道,此前那陽翟郡主比這個更甚,整個臉都在麵甲裏捂著,連眉眼都沒看清楚。不是說南北朝時期的女子受胡風影響,大多豪放大膽嗎?怎麼自己一連見著的兩個女子,都是這般遮遮掩掩,不以真麵目示人呢?不過,這青夫子的身材倒還真是不錯,程越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暗暗點頭:此女雙腿修長,上身挺翹,玲瓏有致,堪稱絕妙。
程越顧念女子麵皮薄沒敢多瞧,匆匆地收了目光,四下裏看了看,見竹林幽深,古琴在架,忽響起方才在院外聽到的那一曲琴音,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唐代王維的一首詩來,他略一沉吟,輕聲歎道:“‘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青夫子清幽寧靜、高雅絕俗如此,令人歎服。程某有幸蒙夫子召喚,特來侯教。”
青夫子聽他念得那四句,眸中光華一閃,道:“之前你在院外時,聞琴聲而嘯,想來也是知樂之人;在庭院中,你的四句短詩雖有冀圖蒙混過關之嫌,但文采也略有可觀之處;方才獨坐四句,用詞雖簡,意蘊幽遠,雖大家所做也不過如此。程隊主雖是行伍之人,但文采才思卻遠超粗莽武夫,著實令人敬佩。”
程越聞言,心中郝然有愧,無論是前麵那首七絕還是後麵那首五絕,那都是剽竊了別人家的作品,讓唐代的王維、清代的汪琬提前出世而已。想到這,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尋章雕句,腐儒之事;風花雪月,婦人所好。程某大好男兒,值此亂世,當馳馬彎弓,縱橫天下。偶發些許小女兒之語,不足為高士一哂。”
青夫子聽到他將文采之道直諷為婦人之好,小女兒之語,心中不忿,嬌叱道:“我青廬專為這些腐儒之辭、婦人之語而設,程隊主既恥與為伍,孟荊,你且與他切切磋切磋!”
孟荊一怔,旋即笑道:“夫子在青廬中向來是以文會友,此次莫非要專為程隊主破一先例,來個以武論道了。”說著,挽了挽衣袖,往後退了一步,朝程越擠了擠眼,笑道:“程隊主,可願指點孟某一二?”
程越一愣,忙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程某豈敢班門弄斧,自取其辱。”說罷,又朝青夫子一拱手,誠懇地說道:“程某失言,唐突佳人,罪不可赦。還請夫子勿與程某一般見識。”
“我自是不會與你一般見識。”青夫子見程越言辭懇切,心中怒意稍卻,嘴上仍不依不饒地道:“你既自詡勇武,那為何對我青苑庭院之陣圖束手無策?莫非你程隊主以為唯有捉刀廝殺才是用武之道,卻對天文地理、陣法軍略等不屑一顧嗎?”
孟荊在旁邊看著青夫子在程越麵前一副咄咄逼人、不依不饒的樣子,心下又是好笑又是奇怪,在他眼裏,青夫子是極聰慧沉穩的,像當下這幅小女兒做派也就在墨門一些耆宿近人麵前才會有所表現,而此時她居然會在程越這麼一個墨門之外的人麵前將自己的這一麵暴露無遺,實在是讓人費解。他本想出言提醒,不過又想聽聽程越怎麼辯解,於是便將勸解之詞咽了回去,站在一旁靜觀其變起來。
“這庭院中真設有陣法?”程越疑惑地問道。
“那是自然!”青夫子洋洋得意地說道:“經曰:‘黃帝設八陣之形’,風後亦演《握奇圖》雲:‘以正合,以奇勝,或合二為一,或離而為八。’這青苑庭中的園林,即按古八陣圖設置,按遁甲分生、傷、休、杜、景、死、驚、開八門,按陣形分天覆、地載、風揚、雲垂、龍飛、虎翼、鳥翔、蛇蟠八式,變化萬端,一旦入陣,不能破陣者將被永困其中,直至身死。”
“哦?這人力砌成的土木石塊竟有如此威力?那我若是繞開此處又當如何呢?”程越朝庭院中望了望,道:“都說八陣圖一壘,可抵十萬雄兵,若我真有十萬雄兵,雖投鞭亦可斷流,雖舉壤亦可填城,何患不能將這小小的園林蕩為平地呢?”說罷,程越又指了指小亭外的庭院,道:“以程某之見,這園林之所以困人,不過是因形設險,回環成迷罷了。陣圖之用,不在其形,而在其人。”
“哼!”青夫子冷笑一聲,道:“‘陣圖之用,不在其形,而在其人。’我倒要聽聽,你要如何解釋你這歪理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