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軍士再次拱手下拜,高聲道:“卑下等謹遵隊主諭令,刀山火海,誓死相隨!”
沈知機懷著複雜的心情站在門外,屋中軍士們拜見新隊主的齊聲高喊讓他的心神有點恍惚,此刻的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多麼大的錯誤:好好的一個讓自己可以成為隊主心腹的機會,卻被自己那一時間的猶豫給斷送了,他不禁苦笑了一聲,心中猶自懊悔不已。站了好一陣,直到屋中安靜了之後,他理了理衣甲,跨步走進門去。隻見程越居中坐在屋中長幾旁鋪著的一張寬大的坐席上,陳什長側身侍坐在他身旁,兩人正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見有人進來,程越抬起頭來,往門口看了看,見是沈知機躬身站在門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問道:“是沈軍士嗎?我的坐騎可安頓好了?”
沈知機拱手施了一禮,道:“稟隊主,門外有一騎,稱是河南王近衛,在外請見隊主,說是為傳令而來。卑下已將隊主的坐騎備下,隊主隨時可用。”
“河南王近衛?”程越心中一突,看了身邊陳健一眼,見他也是一副錯愕的表情,旋即釋然。雖說都是河南王近衛,但想來必定不會是範桃枝,一則他不可能在此時獨身來到甲隊;二則,縱然他此刻前來,也絕不可能留在屋外等候。想到這,程越站起身來,朝沈知機道:“你隨本隊主前去接令。”
兩人走出屋來,隻見一個全身披甲的魁梧武夫牽馬站在門外,來人黑衣黑甲,連頭上都覆著黑色的鬼麵,看不清麵容。程越前趨兩步,拱手道:“卑下程越,見過將軍。”
“你便是新任的中軍左營第九幢甲隊隊主程越?”來人在門外等了好一陣,心中頗有點不耐,見有人搭話,冷淡地問道。
“正是卑下。”程越說著,摸出自己的隊主令牌,舉在手裏,道:“不知將軍召見卑下有何吩咐。”
“程隊主不必多禮,某是河南王帳下行走,當不得隊主將軍的稱呼。”來人見程越舉止恭敬,語氣緩了緩,說道:“某奉河南王令,請程隊主前往中軍大帳走一趟。”
中軍大帳?那不是河南王和他的高級屬官們議事的地方嗎?侯景怎麼會讓自己到那裏去呢?程越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遲疑了一陣,拱手問道:“敢問將軍,可知河南王召卑下有何要事?”
“某隻是奉命而行,所為何事,程隊主到了那裏自然便會知曉。”來人有點不耐煩地說道:“程隊主這便與某一並前去吧。”
這麼急?自己剛剛粗粗地收服了隊中的軍士,本還想趁熱打鐵鞏固鞏固感情,沒曾想連席子都還沒坐熱,就又莫名其妙地被叫到中軍大帳去了。程越無奈地應道:“勞將軍久侯,卑下這就出發。”說著,朝沈知機招了招手,道:“我到中軍大帳去去便來,你協助陳什長照顧好隊中軍士,如有一個叫周義的人前來投帳,你便幫他安排一下食宿。”
沈知機疑惑地應諾了下來,躬身道:“隊主且放心,卑下都記下了。”
程越轉頭朝屋中看了看,見陳健正靠著門檻朝這邊看過來,便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翻身上了馬背,對那近衛道:“有勞將軍帶路。”
來人也不與他客氣,馬鞭一甩,一馬當先往城中馳去。程越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一路上烏雲四合,勁風又起,暴雨雷電仿佛已高懸在頭頂之上。
兩人默默地往前馳了一陣,不多時,來到一頂巨大的營帳前,那近衛勒馬站住,轉身對程越道:“此處便是河南王中軍大帳,程隊主請下馬,隨某入帳。”
程越驚異地看著眼前這座巨大的氈帳,心中嘀咕道,這侯景還真不愧為羯人胡種,在潁川這樣的中州城邑中,他一不選州府官衙,二不挑高門大宅,居然勞心勞力地蓋下這麼一大頂氈帳做自己的中軍大帳,真是一點都不負他那羯胡做派。
兩人將馬拴在大帳旁的馬樁上,那近衛邁步向前,撩開帳簾,程越往裏一看,隻見簾內另有一個小小的氈室,氈室一側被一道厚厚的門簾遮著,兩名同樣具甲鬼麵的近衛分據門簾兩邊把守,想必是那是通往大帳的的門戶。
氈室內一個彪形大漢正背身垂首跪坐在一張小幾旁,程越看著那人背影,隻覺極為熟悉,他一步跨進氈室,輕聲喚道:“劉無敵?劉瘋子,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