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受命!”周義肅然而立,拱手大聲應諾。
程越點了點頭,翻身上了馬背,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隻見濃密的雲層在頭頂上堆成了一座座連綿的山峰,陽光被鉛雲吞噬,風卻漸漸肆虐起來,扯得城樓上的旗幟呼啦直響。看來一場雷雨就要來了,程越暗暗想著,一甩馬鞭向營中飛馳而去。
侯景治軍以整肅著稱,大戰將近時軍紀尤其嚴厲,程越入得城來,隻見城內各軍甲杖鮮明,動靜有度,一隊一隊的軍士押送著民夫,將滾石檑木金汁弓弩等一應守城戰具絡繹不絕地運上城牆,整個潁川城都籠罩在一股緊張的氣氛之中。
原本隊主上任,理應先去拜會軍主和幢主,然而此刻兵臨城下,大戰在即,時間緊迫,甲隊卻還處於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艱難境地,事急從權,程越衡量再三,決定還是先回隊中去整軍備戰,待轄下人心底定之後,再去一一拜謁也不遲。
由於城中老弱婦孺都已被驅逐出城,稍有壯力者也盡數被迫在城牆上充當守備,城中的房屋便被大軍全部征用充作了軍營。中軍地位雖沒有佐吏及親隨那般超然,但其所在營地的位置也相當不賴,遠離城牆的一溜民房,便是中軍左營的駐紮之所。程越一路辨認旗色,徑直朝他所領的第九幢甲隊的方位走了過去。
來到一間小雜貨鋪前,程越勒馬站定,抬眼望了望,隻見鋪前的門簷上一麵小旗迎風招展,上麵依稀寫著“中軍左營九甲”的字樣,鋪子門前既無警戒,也無宿衛,立了片刻,隻聽得鋪子裏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的喧鬧哄笑之聲。
程越跳下馬來,將坐騎栓到門前的木樁上,沉著臉往鋪內走去,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裏麵一個細弱的聲音道:“楊黑子,你說什長他們出去了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啊?”
“意外?他們是去找範隊主,啊,不,是去找範都督了,能出什麼意外?你個老小子,是不是還在擔心之前的那個拿著令牌的瘦猴子來找麻煩?”一個粗豪的聲音叫道:“瞧你那副膿包樣,我告訴你,莫說就一個麻杆樣的瘦猴子,就算是那個便宜隊主來了,也管不到我們頭上來。”
“可我覺得,我們既然有了新隊主,還是要守點軍中的規矩為好,”先前那人又遲疑地說道:“我也知道範都督跟他有些糾葛,但畢竟我們都隻是一個低賤的軍卒,他們神仙要打架,我們得想辦法別跟著遭殃才是啊。”
“我說蘇老五,你這膽小怕事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啊。”那粗豪的聲音又鄙夷地道:“神仙打架?他也配?他的底細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個小小的軍士,靠撞大運嚇了嚇元柱,就當自己有多大能耐了?你別看河南王在土台上當著三軍的麵任命了他為隊主,下了土台,河南王記不記得起這回事還另說呢。範都督,那可是儀同三司範將軍的胞弟,這兩相對比,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該向著誰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看那新隊主也不是個善茬。你們還記得嗎,當時在戰場上,他一人一弓,殺傷了我們那麼多的人。我覺得蘇老五說得對,我們還是不要去趟這趟渾水的好。”鋪中另一個聲音說道。
“放屁!”那粗豪的聲音惱羞成怒地大叫道:“一個二十冒頭的小豎子而已,能有多大本事?要不是當日你楊爺爺我身上有傷,我一槍就能把他戳出個窟窿眼來。”
“是嗎?”程越聽到這裏,胸中的怒氣勃然而發,他大步跨進了鋪子,冷冷地說道。
“誰!”程越話音剛落,便聽到那粗豪的聲音一聲大吼,隨即一陣勁風朝自己撲麵而來。
“放肆!”程越斷喝一聲,將腰間環首刀連鞘往前一磕,隻聽“當”的一聲,一柄長槍被環刀撞飛,斜斜地掉落在地上,程越身形不停,帶鞘環刀往前一拍,一個壯碩的身子應聲而倒,橫跌在屋中的長幾上,滾了幾圈撲倒在地,頓時昏死過去,一動不動。
程越慢慢地收回手中的環刀,冷冷地掃了屋中幾人一眼,伸手掏出令牌,朗聲道:“中軍左營第九幢甲隊隊主程越在此,你等還不上前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