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加速,血液直往腦門上湧——秦小知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呼吸早已紊亂,隻是不斷替自己加油打氣,以此緩解不安和緊張。
“對不……”
“秦大哥最近變了許多。”
二人同時開口,女方搶得了先手,男方陷入沉默。
“是從何時起呢……”水妙白說著還認真想了片刻,“似乎是從遇見侯姑娘起,秦大哥,我說的對不對?”
“……”
她見秦小知不答,忽然話鋒一轉:“我記得與你初遇那日,當時我在追擊一名惡漢,不巧掉入你設的陷阱,被困洞中無法脫身。後來你把我救出,卻也因此叫惡漢逃離,那時我恨極了你,認定你是惡人的同夥……”
水妙白一年前受人所托緝拿一名采花大盜,不料那人功夫了得,兩人纏鬥了一天一夜,對方才終於不敵落跑,而她自己也受了不少傷,已是筋疲力竭,最後追著對方進入一片山林,卻在山林裏踩中了秦小知為抓捕凶獸埋下的深坑,又是一天一夜後才被前來檢查陷阱狀況的秦小知救出。水妙白被救出後,身體極度虛弱,看見秦小知一身煞氣不似好人,出於防衛,她險些一劍砍了他的腦袋,可惜劍沒揮中,自己反倒暈了過去。
秦小知那時初到寧國,接了村民的委托,在林中抓捕某隻隔三差五就會闖進村中傷人的凶獸,結果凶獸沒捕到,卻捕著一位姑娘。他見這姑娘不僅一身是傷,還高燒不退,又不知她是何人,唯恐她會死在自己手裏,給自己惹來麻煩,隻好把捕獸一事暫時擱置,盡心盡力照料起了她。
水妙白醒後,起初還對秦小知抱有戒備,可見他為了照顧自己費盡心思,每日親手端湯換藥,還變著花樣做東西給自己吃,在朝夕相處中逐漸放下了防備。
水妙白十四歲那年在比武大會上一鳴驚人後,被江湖某位出了名的風流浪子追求,在對方死纏爛打的攻勢下,生了懵懂愛意,下定決心欲同他結為生死與共的江湖俠侶時,那人卻因久追無果而憤慨,開始對外散布她的流言蜚語。水妙白終是勃然大悟,揮劍斬情絲,將那人重傷,卻已無法阻止閑言碎語的傳開,自此便背著那些不好的名聲仗劍走天下。
她見過許多表麵恭維她身手高超,實則聽信讒言、暗地裏隻懂得鄙夷她之人,她原本以為全天下的男人也不過如此罷,直到一腳踩中那個坑、落入了秦小知埋下的圈套。
思緒從回憶中拔出,水妙白望著秦小知道:“我認識的秦大哥一直都是勇猛果敢、鐵骨錚錚的男子,可遇到侯姑娘後,秦大哥似乎多了幾分孩子氣……倒不是說不好,這樣反而顯得更易親近了。”
“我……”秦小知終於開口,可惜隻說了一個字就又被她打斷。
“我向來以為你我二人情投意合,如今仔細想想,你其實從未對我表明過歡喜之情。”
麵紗下隱隱透出水妙白嘴角彎起的模樣,而她露在外的雙眼卻紅成一片。平日裏冷冰冰的女子此時露出柔弱,整個人再無一絲高傲,仿佛冰雪消融般,化成了軟綿綿的春水。
“我水妙白並非那等糾纏不清的女子,感情之事勉強不得,我今日隻想問秦大哥一句,你——可曾對我有過男女之情?”
夜色漸深。
點在大堂裏的燭火在黑暗中愈顯昏暗。
不知從何處飛入的灰蛾上下撲騰著撞在燈紗上,不停地振著翅膀。
秦小知盯著桌上盤中發蔫的菜葉沉默了許久,也醞釀了許久,終究隻囁嚅出一句。
“對不起。”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水妙白長籲著閉上眼,向來端直的背隨著那聲長歎慢慢彎了下去,盡顯疲憊。
秦小知見她這副模樣,忽覺於心不忍,內心想法在這一瞬脫口而出:“水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沒有——”
“夠了,秦大哥。”她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重新睜眼時,眼底隻餘無邊的涼意,“那一句已經夠了。等兩日後比武大會結束,我自會離開,不再與你多做糾纏。”水妙白站直了身體,對秦小知抱拳道,“久承秦大哥照料,妙白感激不盡。”
望著水妙白離去的背影,秦小知落寞地低下頭,自言自語般嘀咕著:“不是沒有對你動過心,隻是……我更想回家啊……”
而此時,應該在休息的侯蓁蓁將二人的對話從頭到腳一字不差地聽完、並確認水妙白回屋後,邊聽著她壓抑的哭聲,邊拉開房門,悄無聲息地走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