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乘船(1 / 2)

碧波隨風起伏,送來江水的土腥味,腳夫們的吆喝聲在林立的帆檣中回蕩,忙碌的腳步把船板踩得吧嗒作響。舳艫相接的港口左側,船舶接連揚帆下水,另一側的船舶卻不大有秩序地擠作一團,搶著機會靠岸。

搬完手中木箱,皮膚黝黑的腳夫抹了把臉上汗珠,甩手便如雨下。他遙望著泊船那側烏壓壓的船隻,朝身邊人問道:“今日那處咋擠成鼠窩了?”

“說是監工今日要迎貴客乘船,顧不來兩邊,那邊人手不夠,就亂了。”答話的腳夫張望一圈見沒人注意自己,便放下手中貨物,直起腰來拉了下筋骨,用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汗。

“貴人?有多貴?這港口是運貨的,貴人能來這乘船?”他嘿嘿憨笑了兩聲,忽又瞪圓了眼指了個方向,連連拍著身邊夥伴叫道,“快看那!快看!”

連通岸邊船舶艞板的路上,腳夫們和板車陸續地來來回回,忙得熱火朝天。而這支辛勞的隊伍中不知何時駛入了一輛寶馬雕車,正跟著人群緩緩行進。四匹駿馬高昂著頭,磕磕絆絆地往前挪動,車上珠玉溢目,閃爍的光彩比腳夫們身上的汗水更甚。瞧見這輛車,不少腳夫頓時就驚得忘了幹活,不自覺地退了一條道出來給馬車讓行。

“這是哪家老爺駛錯路了吧?”

“你看見窗戶上那些花花綠綠的石頭沒?要有一顆那石頭我就不用愁吃穿了!”

“奶奶的!車軲轆上麵那些個黃澄澄的是不是金子啊?”

驚歎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不少人都看紅了眼,恨不得去把馬車拆了。腳夫都是些空有蠻力的粗人,有的人膽小隻站著看,有的人在猶豫要不要上,也有膽子大的幹脆把手中貨物一丟、直接衝上去摳車軲轆了。有人領頭,剩下那些猶豫的也哄擁而上,敲車頂的、扒窗欞的、追著車軲轆的、還有不要命朝馬肚子下麵鑽打馬蹄鐵主意的……一眨眼的工夫,原先沉浸在震驚中的腳夫們都像瘋魔了般把馬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可惜他們折騰了半晌也沒能把車上的金銀珠玉折騰下來,反而有不少人因推搡和踩踏受了傷。衝腦的熱血逐漸冷卻,腳夫們接連意識到他們的作為隻是白費力氣,正不知所措時,忽聽車內有一清泠的女聲隱隱約約傳了出來,那聲音雖然悅耳,但十分不耐,瞬間就將燥熱的空氣凝結成秋霜般冰涼。

“這都第幾回了?說好的一日路走了兩日才走到,溫公子真是找了輛好車啊。”一個“好”字給水妙白咬得又重又清晰,卻完全聽不出好來。

“這車確實隻能在繁華的城內行駛,出了城門太惹眼,風險略大。”秦小知也表示了讚同。

“當初依我騎馬多好,不僅沒這些糟心事,而且換了這時都該航船出港了。”二葉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如諸位所說,是我考慮不周。”溫慶鳴苦笑著應了。他平日出行乘過許多更豪華的馬車,可從未遇見這種狀況,也不知是不是此次未走官道的原因……他決定改天要找水爭好好問一問。

這一通埋怨溫慶鳴二話不說就受了,幾人自是不好再蹬鼻子上臉繼續說風涼話,水妙白起身丟下一句“我去處理一下”,便掀了門簾出去了。

圍在馬車周圍的腳夫們聽裏麵傳出動靜,還沒反應過來,車門已吱呀一聲打開,門後的錦色織簾微動,快得還未看清什麼,一道白色身影已從車上跳下,再定睛一瞧,原來是位蒙麵的姑娘。

眾腳夫見這姑娘一身縹緲白衣,負劍而立,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也不知她要做何事,都止步不敢上前。方才帶頭衝上馬車的腳夫是真膽大,他見眾人都緘默不語,啐了一口,挺身跨前一步道:“你——”

“你”字的尾音尚未落下,白衣女子的冷眸卻已睥睨掃來,出頭的腳夫隻見她反手拔劍,鋒芒出鞘當胸一記橫掃,寒刃劃出半道弧光,劍氣緊隨而至,將周圍人群呼喇喇掃倒一片,把腳夫和他未說完的話一齊掃飛了去。僅僅一刹,原本蜂擁在馬車旁的腳夫們隻剩零星幾人還完好站著。

“哼,不識好歹。”水妙白翩然歸劍,轉身正欲回車,餘光又見遠處有兩位不同於腳夫裝扮之人匆匆忙忙地跑來,便轉向行至車窗下,嘟嘟敲了兩下窗欞,等裏麵人掀了縐紗,才道,“溫家公子,有人找。”

溫慶鳴隔著窗欄覷目看了會兒,待看清水妙白說得是何人後,無奈歎道:“我特意讓車夫繞路就為避開這監工,不想還是叫他找來了。”他說完,窗後明暗一閃,再探出來已換成了二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