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站在第五長軒身後的男子。
他麵孔如玉,眉清目秀,氣質溫潤,長身玉立,飄飄似謫仙,淡淡有笑意。穿一件象牙白工筆山水樓台圓領袍,頭上隻插一支肅靜的羊脂玉發簪,腰間懸雙魚玉佩。
這還是遲尋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
她覺得似是在哪裏見過他。
回憶翻湧,陡然清晰,驀地,遲尋茫然一震。
——前世臨死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張臉,不就是麵前這個男子的麼?
那個試圖挽救她生命的男人,那個給了她最後溫暖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這裏。隻是,他不認識她。這一世,他們並無交集。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睜眼,看到一張俊美溫柔的麵容,那張臉上尚有焦急之色。素不相識,他卻給了她從未敢奢求的溫暖,前世她沒有好好感受那份溫暖,更沒有報答的機會,而今世,想到那份溫暖的稀缺珍貴,遲尋就忍不住對麵前男子生出一絲感激之情。
可是,他是誰?
第五長軒扭過頭,瞧了那男子一眼,淡淡問道:“你知道她是誰?”
男子上前一步,淡然一笑道:“不曾見過麵,自是不知,不過,聽了你那樣叫人家,我縱是消息再閉塞,也會知道這位姑娘是誰了。”
“你知道她是甄二/奶奶,又知道她是遲二姑娘,卻不知道她曾是我的相好吧?”第五長軒眉目冷清地說道。
遲尋怒目斥道:“無恥!”
“表兄……”男子似也不信,正欲說什麼,第五長軒打斷了他。
“舒羽,我們走吧。”說罷揚長而去。
被喚作舒羽的男子搖搖頭,也隨即跟上。
遲尋因為惱怒而麵頰漲紅,感到噬咬著內心的那股恐慌——第五長軒這樣對她,她豈非還是無法避免前世那種命運?
正在這時,被喚作舒羽的男子回頭,似是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又似是專門投給她一個理解的微笑。
她心底又是一暖。
舒羽,舒羽。
像是有一盞燈突然亮了,她陡然想起,前世最後的時刻裏,亦聽見有人這樣喚他。他的名字是舒羽,是第五長軒的表弟,而第五長軒的表親家……
莫非他姓萬?
萬,是當今皇後的姓氏,萬皇後原本出身寒門小戶,卻因為深得皇上寵幸,萬家因此深蒙皇恩,萬皇後唯一的兄長也就是國舅爺從七品芝麻官一路做到二品朝中大員,又領了西南軍事的職權,成了一方封疆大吏,如今可是風頭正盛,是五皇子黨最為有力的擁護者。
而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瞿王,正是當今萬皇後親生。
國舅爺僅有一子,據說從小跟在金陵的祖母身邊長大,雖也曾來過京城幾次,但因他並不熱衷於名門貴族間的應酬交際,真正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而第五長軒的姨母正是他的親生母親。按理,他該叫第五長軒一聲“表兄”。
……似乎這便是事實了,他姓萬,名舒羽,他是萬舒羽。國舅爺唯一的嫡子。
“二姑娘,快走吧。”朝雲的聲音忽然響在耳邊。
這時遲尋才發覺自己盯著萬舒羽的背影看了好久。
當即倉促地點頭,斂裾走向馬車。
遲大太太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遲尋低著頭假裝沒看到,其實心裏慌亂得很。
遲大太太或許已經聽信了第五長軒的話了吧?不知道她回去後將要麵臨什麼!既是第五長軒認定了要往她身上潑髒水,她一個女子恐怕是百口莫辯了。事情會傳得很快,而那些惡意的謠言更會像風一樣迅速刮往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