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遲大太太的親生兒子遲宏相比遲檀更為出色。
遲宏可是名揚京城的探花郎,論相貌論才華那都是人中翹楚,萬裏挑一。八歲起就通讀四書五經,十歲會做八股,常被遲大老爺帶在身邊出入各世家名門,逢人考驗每每能對答如流,不卑不亢,通身大家貴族風範,更為難得的是他雖是難免有些傲氣,卻一向溫和待人,有一顆赤子之心。總之,京城各大家隻要一聽得遲宏的名字,無不誇讚連連。
可惜這樣一個讓遲大老爺遲大太太捧在手心、疼在心尖的兒子,卻是個不肯入仕的主兒,任憑氣紅了眼的二人如何勸說、命令,遲宏都是不肯屈從。
遲大老爺倒還能接受,因他年輕時也曾經自詡清流,遲大太太可就不行了,若不是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恐怕她早就以死相逼了。
前些時日,遲大老爺私底下活動了一番,為遲檀謀了個興安知府的位置,遲大太太心裏便覺不是滋味。若是遲宏肯妥協,那遲宏豈不早就超越了遲檀?
一想到如今小輩中最為出眾的竟不是自己親兒子,反而是遲檀——這個從小木訥膽怯、隻知默不作聲讀書練字的、賤婢所生的遲檀,這個她很少正眼相看的遲家大爺,竟然壓過了遲宏的風光?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心生怒火。
隻是,這怒火不能讓袁三太太看到。
說白了,母慈子孝,是遲大太太無論如何都會做給外人看的,尤其是袁三太太這樣的人。
身為當家主母,遲大太太要操心、要顧忌的事情實在太多,有時未免心累,但是沒辦法,誰讓她需要擔負起這一切呢。哎,要是遲宏能爭氣些就好了。遲大太太暗中歎口氣,覺得太陽穴有些疼。
袁三太太又打量了遲檀一番,道:“聽說檀哥兒還未曾說親?”
遲大太笑道:“早幾年就有來說親的了,可我們檀哥兒總是推脫,說什麼要先拿下功名,再談婚姻之事。後來他進士及第,卻又到了西北任上,這婚事便耽擱了。今兒他回來,我正想著要為他覓一房佳妻呢!”
說完,遲大太太看了遲檀一眼,眼底掠過一絲懊惱。
可不是要給他說親了?如今遲檀年歲已不小,再不成親恐怕就要有人對她這個當家主母有所指責了。前些時遲二太太不就曾指桑罵槐地說她因為私心故意拖著遲檀的婚事?
的確,她是有私心的。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說的不就是男子?互相比拚的也無外乎如此。如今遲檀已經在立業方麵超過了遲宏,可不能在成家方麵也領了先,所以遲大太太早些時硬是壓下了遲檀的婚事。
可是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遲大太太心裏清楚得很。
怪隻怪遲宏不爭氣,否則絕不會是這種局麵。——說起來遲宏也該回來了吧?他去江南已經三個多月了。
袁三太太笑吟吟地開口:“這倒好,我這兒正好有個現成的,欲和貴府攀個親家,隻不知檀哥兒是否願意?”她看著遲檀問道。
遲檀低頭沉聲道:“一切但憑母親做主。”
遲大太太忙道:“這倒是檀哥兒的福氣了,不知是誰家姑娘?”她在心底把袁府上未出嫁的姑娘過了一遍,眉頭不自覺間微微皺起——遲檀不會那麼幸運吧?
袁三太太用手指捏起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笑著道:“你倒是猜猜看。”
遲大太太叫苦不迭,“我的三太太,這叫我如何猜起?”
袁三太太不說話,隻邊吃葡萄邊看著遲大太太,笑容有幾分神秘。旁邊早有丫鬟端過鎏金銀盤來,接住袁三太太吐出的葡萄皮。
遲檀在一旁暗自慶幸。
在梳洗更衣的過程中,他已經聽身邊小廝彙報了關於遲尋目前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