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仁見他懊惱自責,連忙安慰道:“於小兄弟說得哪裏話,你們遠來是客,我鐵膽莊防範不嚴,招來賊人擾了貴客。三位不怪老夫招待不周,老夫已經感激不盡了,你小兄弟若是當真為了抓賊受傷,老哥哥這心裏可怎麼過得去。這話以後再不許提了,區區洞庭二叟兩個老鬼,膽敢太歲頭上動土,他們跑不了的。”
於飛一聽翁同仁對自己三人絲毫不疑,連忙又試探著問道:“不知讓這兩個老賊偷走了什麼沒有,若是丟了貴重物品,那可麻煩了。”
翁同仁卻哈哈一笑,大手一揮道:“這裏都是些雜物,誰知道那兩個老鬼怎麼摸到這裏來的。就算偷了些東西,也沒什麼貴重的。走走走,三位小友,老哥哥請你們喝酒去,給你們壓壓驚。”
淩天放和於飛、玲瓏三人都是親眼見到了洞庭二叟釣起金匣的情形,現下見他如此推脫,想是不願三人知道,當下也不再問。於飛心中暗罵道:那黃金匣子至少有兩斤重,光匣子已然如此,你還說是雜物。老家夥貌似忠厚,肚子裏道道可多得狠呐。他想雖是這般想,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那就好,讓兩個老賊偷雞不成蝕把米,偷不到什麼東西還中小爺一刺,嘿嘿。”說罷卻將話題一轉,“翁老,說實在的,跟你喝酒我是求之不得,不過你那廳裏的那些人麼就……嘿嘿,翁老你也知道的。不如這樣,我和幫主三人單獨找個地方吃吃東西聊聊天,等翁老你得閑了之後,再來請我們喝酒,翁老你看怎麼樣?”
翁同仁聽得哈哈一笑:“好,於小兄弟快人快語,那老夫也說些痛快的。說真的,江湖幫派眾多,什麼樣的人都有,廳裏麵那些人說的話老夫也聽不過去。”說著伸出大手,拍著淩天放的肩膀道:“淩兄弟,老哥哥見你年紀雖輕,卻有大將之風,可不要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哦。”
淩天放心中煩悶,臉上卻一絲不漏,抱拳正色道:“翁老說笑了,淩某年少,江湖閱曆不多,處事魯莽不知輕重,給翁老添麻煩之處,還望翁老多多指點才是。”
翁同仁聞言大拇指一挑,高聲讚道:“好,年輕人能夠如此謙遜,當真難得。秋水果然沒有說錯,淩兄弟當真是當世俊彥,了不起。”
於飛見他們兩人都是言不由衷地互相誇讚,心頭暗笑,湊上前去叫道:“翁老,你光顧著誇我家幫主,卻忘了小弟我了吧。”
翁同仁哈哈一笑,指著他道:“你這小鬼,若不是我勸解,那莽獅子馬泰現在還站著馬步等你呢。你這一招當真機靈,了不起啊了不起。”
淩天放三人這才知道被於飛耍弄之人原來叫做莽獅子馬泰。聽到翁同仁說他已經將馬泰勸開,於飛頓時樂了:“那感情好,這小子說了,一動腳就算他輸了,我於小爺這就回去讓他磕頭叫爺爺去嘍。”說罷舉步佯裝要走,才剛一抬腿,便被翁同仁拉住:“不用去了,你道我是怎麼勸的?那莽獅子很有點軸,老夫不得已,隻好讓他的結拜兄弟將他整個人扛回了椅子,他的雙腳,到現在都還沒動過半分呢。”說罷撚著胡須,自己先笑了起來。
淩天放三人一聽這莽獅子竟然犯軸到了這種程度,都驚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一同哈哈大笑起來。翁同仁陪著三人笑了片刻,才一招手喚過一名莊丁,吩咐道:“趙勇,你帶著這三位俠士到翠竹園東廂房,再去廚房置辦一桌酒席端上,好生服侍著。若是三位俠士不滿,我唯你是問。”說罷轉頭向著淩天放三人道:“淩小兄弟,你們三位既然不願在客廳,就隨他去東廂房歇息一下,吃點酒菜。哎,老夫俗務纏身,還要去招待各派的好朋友,不能跟三位暢談飲酒,當真可惜,三位小友千萬見諒。尤其是你這帶鈴鐺的小姑娘,可別來揪老夫的胡子哦。”
三人一聽,都笑了起來。淩天放當即一抱拳:“翁老要我們不用客氣,怎麼自己如此客氣?有事您就先去忙,我們自己招呼自己便是。”
翁同仁哈哈一笑:“是了是了,淩小兄弟說得是,那老夫就不跟三位客套了,三位自己招呼好自己哦。”說罷又再三告罪,這才轉身離去。
待到翁同仁離開,那名叫做趙勇的莊丁才向著淩天放三人深施一禮,帶著三人向著翠竹園走去。這鐵膽莊占地不小,裏麵的樓宇路徑也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若沒有這名莊丁帶領,在莊子之中迷路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淩天放一行三人跟著趙勇正走到一半,卻突然聽到一陣喧嘩吵鬧之聲遠遠地傳了過來。淩天放停下腳步,問向趙勇:“那邊是哪裏,怎麼會有人吵鬧?”
趙勇功力不高,卻沒有聽到聲音,直到淩天放指出方向才撓著腦袋道:“那邊是莊子的東門,可怎麼會有人吵鬧呢?那個門尋常隻開一個小門,供送菜送炭的雜役出入,再說了,咱這莊子在這一帶都是出了名的,從來沒人敢在這裏鬧事,這是怎麼了?”
淩天放看看趙勇神情不像作偽,又凝神聽了聽,畢竟離得遠了,又看不到門口的情形,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若是展開輕功,自然可以從院牆之上一躍而過,近前去探個究竟,但此時身在客地,便向著莊丁趙勇問道:“能不能麻煩老兄帶我們去那東門看看?有勞了。”淩天放還怕這莊丁為難,沒想到他卻滿口答應:“行啊,莊主吩咐了,要伺候好您幾位。幾位跟我來就是。”
三人跟著趙勇,不到片刻便來到了莊子東門。一到東門,淩天放和於飛、玲瓏三人便是一愣,莊子門口正站著一名黑衣人,這黑衣人的穿著打扮竟然與三人在東廠中所見過的曹峰手下一模一樣,正趾高氣揚地站在那裏,雙手托著一封書信。看他雙手呈信的樣子,仿佛是送信的下人,可看他的神情舉止,分明又沒把在場的眾人放在眼裏,任憑幾名鐵膽莊的莊丁在周圍叫嚷呼喝,卻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那幾名莊丁卻也是滿身塵土,隻敢跳著腳在一旁呼喝,誰也不敢近前。
趙勇看著納悶,一拍其中一人的肩膀:“曹老六,你們這是幹什麼呢?吵吵嚷嚷的。”
他這一拍,把那人嚇得一個哆嗦,連忙雙掌護在胸前,轉過頭來。等到看清楚趙勇的麵目,那曹老六才鬆了一口氣,斥道:“他奶奶的,趙老三你別這麼神出鬼沒的行不,人嚇人嚇死人的。老子差點被你嚇死。”
趙勇看著他的樣子,哈哈大笑:“我說曹老六,你膽子平時沒這麼小啊,咋了,變娘兒們了。”
曹老六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一指門口站著的黑衣人:“還不是這小子,他媽的說是來送信,偏偏那封破信誰也不給,還說要見莊主。他媽的,莊主是誰都能見的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張臉,我呸。”
這曹老六說話之中夾雜著無數汙言穢語,黑衣人聽了也不惱,隻是眼神倨傲地四下一掃,見到淩天放四人從莊內出來,便又高聲喊道:“在下鐵十四,奉了我家主人的差遣前來送信,求見鐵膽莊莊主。”
趙勇一見這黑衣人雖然眼神倨傲無禮,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但雙手捧信遞上,也算是恭敬,當下走了上去,口中說著:“人家這不是把信遞上來了嗎,傳進去不就是了,定是你們偷懶不肯傳。算了,我總是要去見老莊主,我幫你們帶進去算了。”說著便伸出手去那黑衣人手中取信。他的手剛伸出去,那曹老六便連忙喝止道:“那信碰不得。”
曹老六喊得雖快,卻仍是遲了,趙勇雖然聽到曹老六呼喊,隻略怔了一下,右手卻還是伸到了信封之上。他剛想將信函拿起,卻猛然感到手掌仿佛被人用力一下打了過來,整個人頓時被彈得向後飛跌出去。
淩天放此時正站在趙勇身後,見到趙勇整個人摔跌過來,連忙伸出一掌,想要將他接住。可是手掌在趙勇背心一碰,便感覺一股內力順著趙勇的身體猛地傳了過來,這內力霸道凶狠,而且竟然力道不弱。淩天放一感覺到這股內力,便心知不妙,若是將這內力硬擋開去,隻怕自己的內力和這股內力在趙勇身上相互衝突,頓時就會送了他的性命。可若是由著這股內力將趙勇摔在地上,雖然就此將勁力卸去,性命不會有礙,但趙勇便難免當眾出醜。由此看來此人這一招就是想要立威,難怪方才的幾名莊丁個個灰頭土臉地對他罵聲不斷。想到這裏,淩天放心中冷笑一聲,右掌勁力一轉,將趙勇身上的內力盡數接引到自己身上,又帶動內力一直傳到腳下,輕輕巧巧地便將這股勁力盡數卸到了地下,同時手掌力道一收,扶著趙勇穩穩站在地上。
自稱鐵十四的黑衣人見淩天放輕輕鬆鬆地接下趙勇,臉上卻頓時露出一絲冷笑,手上姿勢不變,仍然穩穩托住信函,眼神卻帶著挑釁之意,向著淩天放射去。
到了這時,淩天放心中已經完全明白,這黑衣人名為送信,其實卻是在鐵膽莊門口擺下了一座擂台。而且他方才通過趙勇與這黑衣人對過一招,知道這黑衣人功夫了得,這樣的功夫卻隻被派來當一個信差,若不是東廠藏龍臥虎,高手如雲,便是專門派高手前來立威。隻不過倘若黑衣人當真是東廠派來,東廠究竟為了什麼要尋鐵膽莊的麻煩,又為什麼不大大方方派兵前來,卻用這種把戲,卻是著實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