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勇去廣州上班後,回想起小時候父親為他所做的點點滴滴,更是心懷愧疚。記得有一年冬天,他正在晨讀,父親突然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原來,那天天氣驟變,父親怕他受凍,一大早特意趕了十幾裏路給他送棉衣來了。看著衣著單薄的父親,張曉勇當下鼻子一酸,問道:“爸,您不也沒穿棉衣嗎?您不冷嗎?”父親搓搓手,哈出一口白氣,說:“爸習慣了,不冷!”隨即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消失在了寒風中……
還有一次,高一新學期開學那年,因為學費不夠,父親開學前日夜加班趕製了一批竹掃把,說是送到學校充抵學費。可當父親滿頭大汗地挑著掃把趕到學校時,總務主任卻說學校剛買了掃把,不再需要了。一聽這話,父親急了,趕緊找到班主任和校長說好話求情。最後好說歹說,總務主任才很不情意地收下掃把。學費終於湊齊了,父親這才露出開心的笑容。當時,父親找人求情時的謙卑表情,張曉勇刀刻般記在了心裏,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因為忙於上班,張曉勇隻能隔三差五打電話回去詢問父親的病情。大姐告訴他,父親清醒時還好,可犯迷糊時可真折磨人。一會兒要吃稀飯,等你把稀飯熬好,他又說要吃幹飯;你給他喂牛奶,他說奶裏下了毒;你給他喂水,他又說沒滋沒味,還一會兒嫌涼一會兒嫌燙……得知這些,張曉勇心裏一沉,更覺得難為兩位姐姐了。為了彌補心裏的愧疚,他隻能在經濟上盡量多給兩位姐姐一些補償。
張曉勇清楚,兩位姐姐其實也很不容易。大姐家兩個小孩,都在讀書,負擔重,還有公公婆婆要撫養,光靠姐夫一個人打工支撐,已經很艱難了,現在又多出個癱瘓的父親,他真的不敢想;二姐呢,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雖說隻有一個小孩,但二姐夫前兩年受了工傷,做不了重體力活,一家人全靠二姐支撐著……思來想去,張曉勇覺得不如請個全職保姆照顧父親,這樣兩位姐姐就不用那麼操勞,自己也了卻了心願。
不料,第一個保姆幹了不到一個月,就堅決提出辭職不幹了,說他父親陰晴不定,像個老小孩,太難伺候了。之後的幾個月,張曉勇托人先後物色了幾個保姆,結果沒有一個人能幹過兩個月,最短的那個保姆竟然隻幹了5天就甩手走人了。無奈之下,張曉勇隻好再次委托兩位姐姐輪流照顧父親,自己也利用周末和假期,奔波於廣州和長沙之間,有時一個月就要來回折騰兩三趟。
2003年10月的一天深夜,二姐的電話再次響起:“父親又昏迷不醒了,你快回來一趟吧!”當時,張曉勇正在北京出差,得知父親再次發病,隻好中斷出差行程,連夜往家趕。住院3天後,父親終於清醒過來。張曉勇將父親安頓好,準備返回廣州時,熟料父親一把拉住他的手,囁嚅著欲言又止,而眼眶卻濕潤了……張曉勇立刻明白了,父親是舍不得他走。那一刻,他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怎麼也邁不開沉重的腳步。是啊,人世間最痛悔的事,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當年母親早逝,自己沒能盡孝,已成憾事。如今,父親已年過古稀,又癱瘓在床,說不定哪天就會撒手人寰,離自己而去。難道真要到了那一天,才會痛悔沒有好好侍奉父親嗎?
那天晚上,張曉勇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想到父親一輩子的辛勞和不易,自己是否真應該留下來侍奉他,讓他有個幸福的晚年?可是,自己從名校畢業一路打拚,好不容易當上了公司高管,說不定哪天還能進入研發部,從事自己喜歡的科研工作,如果就這樣放棄,實在是太可惜……然而,父親是給了自己生命的人,如果親人不在,就算事業再成功,有再多的錢,那又如何呢?經過一夜的痛苦煎熬,張曉勇終於做出決定:辭去工作,回家伺候年邁的父親!
2003年底,張曉勇正式向公司遞交了辭職報告。得知他要辭職,同事紛紛替他感到惋惜。一位跟他關係要好的公司副總經理更是極力挽留他,同時向他透露說,公司高層已有意調他進入研發部就職,並打算派他去美國的公司總部進修兩年……但張曉勇去意已決,一個月後正式辭職了。
回到長沙後,為彌補多年來的歉疚,張曉勇日夜不離父親左右,精心伺候。半年後,父親的身體有了較大的改善,於是他一邊照顧父親,一邊留心著身邊的工作機會。
2004年10月,位於長沙開福區的一家大型房地產公司慕名找上門來,聘請他為營銷企劃部總監。對於公司的知遇之恩,張曉勇心存感激,因此工作起來非常忘我,十分賣力。不到一年,在他成功的營銷策劃下,公司的銷售額幾乎翻了兩倍。此後,公司攻城掠地,快速擴張,業務很快延伸到了周邊省份。這樣,張曉勇也隨著公司的擴張,不斷東奔西走,疲於奔命。在外出差的日子,張曉勇自己倒沒覺得什麼,但他最大的牽掛就是父親,最放不下心的也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