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雨,路上人少,更無人問津蠶絲被。老梁沒事就去了好旺角店裏打麻將,梁子在帳篷裏看了會兒雨,實在無聊就也去了店裏看熱鬧。

店裏的麻將機隻坐了一桌,有大伯和陳主任,蘇芩站在一個男人的後麵觀戰,不時提醒幾句。那男人江西口音,梁子不常見到,但是閑聊時聽說過蘇芩傍了一個江西的藥販子,估計這就是了。老板娘見梁子和蘇芩都站著看,就招呼道:“蘇芩,梁子,我給你們找兩個人再湊一家吧。”蘇芩說:“好啊,就是哪有人啊?”梁子忙說:“我不會。”打麻將的一個男人話中有話地笑道:“梁子你可以給他找個人,蘇芩就算了吧,她已經有人了。”蘇芩佯怒:“嚼什麼舌根,人家梁子可還是個雛兒!”梁子不知如何回答,連忙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蘇芩也出來了。專門找到梁子說:“剛才跟你伯說了,做床春秋被,下雨蓋夏被有點兒冷了。被子要做得比床大一點兒,你拿個皮尺跟我去家裏量一下。”

蘇芩家就在離帳篷不遠的道子裏。梁子跟著蘇芩進了寢室,窗簾閉著,整個空間在雙人床上大紅被子的映襯下氤氳著一種暖暖的昏黃。梁子和蘇芩扯著皮尺彎腰量著被子,一抬眼就看見了蘇芩低領裝裏垂著的雙乳,頓時感覺眼睛被灼了一下,目光呆滯,下身也不爭氣地熱流湧動,窘得梁子滿臉通紅。蘇芩也發現了梁子的異常,忙直起腰把領子朝上提一下,嘲笑梁子道:“想吃啊?你個雛兒!”梁子羞愧得忙低下頭,看著皮尺說:“床五尺四,被子六尺吧。”

蘇芩來取被子時,梁子有點兒不敢看蘇芩,一抬眼不自覺地總看見蘇芩領口的乳溝,一雙乳一下子就浮現在眼前。但蘇芩在店門前閑坐時,梁子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老是跟著蘇芩。有時候躺在床上,梁子就靜靜地想,小鳳的雙乳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小何一臉笑地告訴梁子:“梅嬸說了,小鳳國慶放長假時會回來。回來幹啥,看你唄,說明小鳳也是有那個意思的。”

梁子已經不再推辭了,忙說:“那謝謝何姐了。”

梅嬸對自己很好,自己對周圍的人也很熟了,小鳳馬上就會和自己處對象,梁子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融入白路這個社區了,甚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白路的居民了。

這一天,好旺角門前來了兩輛城管執法車, 陳主任在和城管一番討價還價後,終於在協議書上簽了字,答應一周內搬遷。城管離開時,也口頭對老梁通知,一周內搬離此路段,不要妨礙拆遷。

就在城管剛離去一會兒,忽然聽見前麵不遠處有人驚恐地大聲喊“撞人了”,然後路上的人潮水一般循聲趕去。梁子和大伯也趕去圍觀,他看見那個江西藥販子躺在兩輛城管執法車之間的路上一動不動,耳鼻緩緩地流出汩汩的鮮血。有人在說,趕快去找蘇芩。在等警察和救護車的當兒,有人還原了車禍過程,江西藥販子從道子裏出來,一邊走一邊低頭看手機,聽見車聲後在路邊站住,第一輛車過去,又往前走,於是被第二輛車撞上。

後來的情況梁子是聽店前的人們說的。那個江西藥販子送往醫院就死了,由於他沒離婚,江西的老婆來領走了賠償金,蘇芩一分錢沒得到,反而自己的房產證被江西藥販子和合夥人抵押在銀行裏了,不知道怎樣才能弄出來。關於蘇芩的下落,人們笑笑,又去幹老本行了,有人在濱河路的足浴店裏看見過她。梁子一下子就又想起和蘇芩量被子的情景,似乎又看見蘇芩彎腰時領口裏暴露的雙乳,心想,真是紅顏薄命,可憐啊。

好旺角的陳主任一家已經在搬家了,在店門前幾個搬東西的民工裏,梁子看見了老貴。很多熟人喊老貴:“老貴,怎麼不蹬麻木車了?”老貴說:“麻木車被沒收了,你們房州不許騎麻木車了,說影響市容,都要換成的士了。”

好旺角一搬,似乎整條路都沒了以往熱鬧的景象。由於前麵路段拆遷灰塵大,白路也沒了以往絡繹不絕的行人。老梁也在看附近哪裏有合適的場地能轉移,梁子吃過晚飯也向西朝濱河方向邊走邊看。

梁子不知不覺地就轉到了濱河路,濱河路仿佛是夜的天堂,霓虹閃爍,足浴店、美容店不遠就是一家,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店內濃妝豔抹的女子,有的就幹脆坐在店門口。

“哎,雛兒!”梁子忽然聽見路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在喊自己,一看,竟然是蘇芩。她正倚在一家足浴店的門口,身上穿著一件粉紅的吊帶短裙,伸手招呼梁子:“過來說說話!”

梁子就進去了。梁子後來無數次地回憶了進去以後的細節,但每次都好像不十分真切,他記得蘇芩招呼他說:“我們進去說說話吧。”然後帶他進了一間小屋,屋裏有一張小床,他問:“你怎在這兒。”蘇芩一臉悲戚,卻楚楚動人:“命苦哇。”後麵的事他怎麼都理不清,反正警察進來時,他正壓在蘇芩的身上。

梁子被拘留一周,罰款五千元。被老梁接出來時,又不由自主地往白路路口走時,老梁站住了,梁子馬上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白路了。老梁歎口氣:“唉,馬上就國慶節了。”

梁子遠遠看一眼白路,路邊的一些房屋已經在拆遷,大伯的帳篷沒有了,好旺角變成了一堆磚灰瓦礫,後麵梅嬸的兩層樓已經顯現在路邊,隻是路上空無一人,白白的,真幹淨。遠天上那隻風箏還在顫顫地飄著,有些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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