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知道那些錄音的內容嗎?可是我不想說。
我真的一點也不想回憶起在上饒市鄭超然的家鄉待的第三天知道的一切,我跑的大老遠,找了個在路邊納涼的老大爺給我翻譯,如果早知道鄭超然的大姐跟他媽媽講的是那些話,我寧願我從來不曾知道。
“她是個孤兒,在寧波那邊一直靠超然養著,超然攤上這麼個主兒,得趕緊想辦法治治她!”
怪不得當晚他媽媽看我的眼神也變了,鄭超然的爸爸下班之後,他媽媽當即把他爸爸拽走講起了悄悄話。
我不想承認,我跟鄭超然的家人完全沒有聯係,他們能知道我,完全是靠鄭超然在我們之間維係,再往後我不敢想。
其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家說的都是事實,我有什麼好矯情的!
景悅,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嗎?這句話是在網上被用爛了的,這麼通俗簡單的道理,難道我還沒認透嗎?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順便對對最近的自己反思一下,最近我做了什麼,我連偷聽、錄音、暗算這些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也許我的心理已經開始扭曲變態了。
指天為證,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出來的時間久了,鄭超然發現我不在,打電話找我,手機裏他的聲音緊張又急切,像極了畢業季他滿世界瘋找我的情形。
可是,我覺得自己可憐,怎麼會不是呢?
隻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一直等著別人對自己好,因為自己沒有什麼能拿出來給予別人,在鄭超然身上,我就是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我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我也是個自己最厭棄的寄生蟲!
捫心自問,鄭超然算我什麼人,憑什麼他對我的關心我就能理所當然的接受,為什麼這麼粗淺的一點我耗費了這麼多年始終沒有參透!
真的好諷刺,我自詡大作家、思想學者,連他媽的自己都搞不定,我有什麼資格接受別人的仰慕崇拜。讀者跟我說什麼,文筆好,有思想,狗屁,景悅,你他媽算個蛋啊!
我跟鄭超然講我先回去了,有急事。
默默掛了電話,我在腦袋裏尋找著在這時候能幫我的人。我不想在允娜麵前低頭,我也不想讓舅舅跟舅媽知道我現在的窘境,小鏡幫不了我,還有我的阿醬。
上午北京時間十一點鍾,阿根廷時間晚上十二點,我敲了阿醬的扣扣,但我隻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這個點,我不敢保證她是否已經睡著了。
很讓我激動的是,阿醬並沒有睡,十分鍾後回了我,我難堪地問她能不能借我點錢。
阿醬問我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我講沒事,她問我多少,然後直接用微信給我發的紅包,因為國際版qq發紅包有些問題。
然後阿醬又問我這幾天她要回國,她想見我,我立即回複,最近我很忙。
是,我不想跟外界接觸。
也許阿醬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她一直是個很敏感的人,如同我一樣敏感,所以她對我講了一句話。
“悅悅,你要記得,我愛你,你的每一個讀者都愛你。”
吸了吸鼻子,我仰著頭對著天空。
我一直認為我愛你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話,我也最討厭甜言蜜語,我討厭玩虛的,可是此時此刻看到這句話,我覺得眼睛酸熱。
乘坐最近的一班火車回寧波,水患已經被治理好。
我回去那個小房子,我開始陷入了瘋狂模式,在網上接私活,還給人寫軟文,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一連三天,我都沒有見過太陽。
三天後我頭昏眼脹心塞,可我到手了兩百塊,還有幾百塊被人壓著。
又覺得好諷刺,沒思想的錢比有思想的錢賺起來簡單多了。
《愛是你我肉中刺》要上架了,讀者的反應卻依然高漲,可我並不是很喜歡,因為這個文的思想太淺。
初初給我編輯看這個文的時候,她講過我男女主性格有問題,故事太作,當時我固執著不願意承認,但如今看來,真的是淺顯又單薄,比起上一本《前夫》差遠了,可讀者偏就喜歡這種沒事兒找虐的,有思想的反而覺得枯燥!
諷刺!
第四天下午,我的房門是被鄭超然推開的。
大學的時候我們建築班經常熬夜趕圖,我見過連續幾天玩通宵的人什麼模樣,半死不活。
所以當房門打開,鄭超然走進來,看到還在啪啪啪打字的我的模樣時,如見到了鬼一般的神情,我欣然接受。
他舉步維艱地朝我走過來,半跪在床上捧起我的臉,呢喃著問我:“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怎麼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真想把他從房間裏踢出去,我想歇斯底裏地呐喊一聲,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