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路向西(1 / 2)

太陽要去的地方竟是大哥的家鄉,這讓我歡喜不已。我飛也似的地跑回“家”,從天橋下的角落裏取出所有家當,篩選一番,小心地裹好那本書,再去最近的跳蚤市場買下一個提包,打包了行囊。

“沒有身份證,不能坐火車,那就乘大巴。”這麼想著,我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的哥問我去哪兒,我興奮地回答:“去西安!”的哥先是一愣,繼而笑道:“搞什麼啦?是要打飛機還是打火車?”我意識到自己太激動說錯話,忙道:“去汽車站,謝謝啦!”的哥搖搖頭,笑打方向盤。

抵達汽車站,我拿出一百元鈔票給的哥,高興道:“不用找了!”下車直奔售票廳,站在長長的隊伍後麵,急切地等待。終於排到售票窗口,售票員張嘴就要身份證,我啞口無言,隻得默然離開。

俗話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不僅是指路多。既然不能乘汽車,那我就走過去!想想還是雙腳靠譜,無論任何時候都能供我驅使,真得好好謝謝自己的一雙腳。我買了一張中國地圖,細細研究一番,製定出基本路線,便毅然踏上西行之路。

有太陽指引我的方向,這一路可謂加速度的歡暢之旅,比我預想的容易許多,也讓我有太多的感謝要說。

去宣城的路上,順路帶我一程的孫哥,是一名長途貨運司機。在旅館門口遇到他時,我差點兒跟他撞個滿懷,便向他問路。他斜睨我一眼,問我到底要去哪兒,為什麼不乘車。我和盤托出。沒想到他竟然願意載我這個三無人員一程。有這樣的開始,我的西行速度直線飆升。太陽已經飛過去了,而我也離她不遠了,還剩一千多公裏。

經蕪湖去合肥的路上,我開始沿路攔車,連遭四十九次拒絕,不禁有些心灰意懶。但孫哥的話不錯,在確定安全後,總有人願意釋放他們的熱情。

第五十次,一位開車回家的男人停車並向我打開車門。他看上去三十多歲,不到四十。他告訴我要回家陪老婆生孩子。老婆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他的初戀。他將迎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言談間,他臉上有藏不住的幸福,卻也有藏不住的疲累。我想他大概太需要我這樣一個陌生的傾聽者。下車前,他告訴我他的前妻難產離去。我向他送上衷心的祝福和謝意,與他作別。

去信陽的路上,我輾轉坐過一位大叔的農用車、一對夫婦販賣水果的卡車、一個小夥子的摩托車,最後一輛是麵包車。除司機外,車上坐著三個神情萎頓的中年男人,應該是三兄弟。三人沉默不語,眼睛都紅紅的,看樣子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我不好問什麼,沉默地坐著。下車後,我向司機致謝,無意間看到副駕駛上的骨灰盒,這才恍然大悟。

下一站南陽,我非常走運,搭上一輛軍車。當爬上卡車鬥,和幾個兵哥一聊,他們的目的地也是西安,頓時令我喜出望外。不到十天趕完一半路程,我原已非常開心。忽然之間搭上直達西安的順風車,我簡直要飛起來了!真想大喊一聲:“太陽,大哥,我來了!”

幾個兵哥圍在一起打撲克,談笑風生間流露出鐵血男兒戰友情篤,令我這個旁觀者不禁心生羨慕。早幾年,我如果去參軍會是怎樣的人生?可我這個沒有身份證的人,他們會要我嗎?

崇山峻嶺步步後退,我靠著車廂不知不覺睡去。醒來時,已是燈火之夜。兵哥告訴我,就快到他們的駐地臨潼——西安的東大門,而剩下的路得我自己走。

九月的西安,夜裏有些涼。我找了個背風的牆角湊合了一夜。天亮後,經過一番打聽,我便搭上去西安市區的車。

那天中午,當我穿過青磚灰牆的長樂門,走在繁華的東大街,遠遠望著鍾樓,對這個全新的城市,我心裏並沒有初來乍到的新鮮,而是隱隱感到一陣莫名的親切,說不清道不明的,或許是因為離太陽近了,或許還因為大哥,或許還有錯覺。我總認為錯覺並不一定是錯的,而有一種虛幻的美麗,或許還藏著真。

太陽在哪裏?大哥在哪裏?太陽,我自然要去找的。而大哥,我暫時還不想找他,有他在心裏就夠了。

茫茫人海,去哪裏找太陽,我並不著急。一想到她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我心裏就非常滿足。太陽的存在好像我生命的燈塔,指引我的腳步。我堅信早一點,晚一點,終會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