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我的出現對這個世界來說意味著什麼?是世界選擇了我,還是我選擇了世界?
沒有人知道。
而我所能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是——鳳凰教的大殿馬上就要塌了。兄弟們,逃命啊!我當時來不及多想,抱著羽霖公主的屍體就往外衝。山羊頭的火球和慕容真的劍氣對撞後迅速湮沒,隨之一股極強的衝擊波瞬間擴散開來。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被扭曲了,大塊的石頭嘩啦嘩啦地往下砸,多虧了我多年混混生涯累積下來的寶貴的逃跑經驗,呈“之”字形向門口竄去。
而一擊之後,山羊頭和慕容真都冷冷地立在原地,麵無表情。他奶奶的,都死到臨頭了,還耍什麼酷啊?最受不了這些大俠了,說聲“我服了”會死啊?
“小妹妹,走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跑到慕容真身邊的時候,我順手又拉了她一把。這一拉不要緊,慕容真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重重地倒在地上。
“喂喂喂,你可別嚇我啊。”我急得又是按摩又是掐人中,考慮到可行性的問題,差點沒人工呼吸,“哎,小妹妹,這可不是我幹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別賴我,我一窮二白,下半輩子可養不起你。”
慕容真眼神渙散,心底一直在低低地念叨同一句話:“山羊頭就是葉琳娜,山羊頭就是葉琳娜……”
我說:“得了,這不用您告訴我,我早就猜到了,亡靈法師嘛……”就在這時,聖殿門口的柱子轟然倒塌,不偏不倚地把門口給堵死了。你說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啊?這倒黴催的。
“葉琳娜就是慕容洋。”
“什麼?你說什麼?”我兩耳朵一支楞,八卦的小心理又冒了出來。
慕容真緩緩地閉上眼睛,用盡最後的力氣在我的背後輕輕一推,一股柔勁帶著我和羽霖的屍體高高飛起,準確無誤地越過了大殿的天窗。
“哎呀呀。”我緊緊地閉著眼睛,感覺輕柔的風呼呼地劃過耳畔。
腳底忽然一實,我一個踉蹌栽倒在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大殿外麵。六界中的客人大部分都已經逃出來了,在圍著羽基要出場費。
電光石火之間,鳳凰神殿轟然倒塌,變成一片廢墟。而那個一百二十歲的劍魔,帶著她的秘密,永遠地睡在了這裏。
宇宙是否有盡頭?時間是否有長短?過去的時間在哪裏消失?未來的時間又在何處停止?天哪!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我是不是瘋了?
我看著眼前安靜地躺在地上的小公主,忍不住嚎啕大哭。仿佛現在才意識到,很多東西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我以為我小卡卡是不會難過不會心痛的,我以為吃飽喝足胡說八道就是我的終極目標,至少以前是這樣的。可是這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出現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佛家說“緣起”,而羽霖,便是我的劫。
就在我哭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一個人忽然屁顛屁顛地跑過來,隔老遠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大祭司……大……大祭司……”
“滾滾滾!”我頭也不抬地趴在羽霖身上嚎。
“大祭司,是我。”
我抬頭一看,正是那個手藝精湛的王老五,“你來幹嘛?”
“當當當當。”這個不識時務的老王八蛋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摸出一條銀色的鐵內褲,“祭司大人您要的東西勝利竣工,那個麵具呢屬下仔細想了想,做成了一個超酷超炫的山羊頭造型,可惜昨晚被人偷了——哎喲,大祭司,您這是幹嘛?別打我啊……”
“你他媽就是討打!”我對著他的屁股一通飛踹,“快給我滾!滾——”
看著王老五跌跌撞撞地跑遠,我抱著那條鐵內褲,忍不住黯然神傷,這麼有想象有創意的東西,我以後恐怕再也用不上了。
“公主,我的妻呀……呀呀呀呀呀……”
黃昏。鳳凰神殿外的荒地。一束燈光打下來,照在一個英俊挺拔的少年身上。
這個少年就是我。我抱著羽霖公主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柔腸百結,哭累了我就跪在地上用雙手刨坑。此情此景,讓我不禁又回憶起秋水來,她挖洞的姿勢總是那麼的拉風,那麼的專業,如果有她在,公主的這個墓穴一定挖得又寬敞又別致。
我又想起了慕容真。經曆過這麼多事,我還是無法確切地知道她內心的想法,參不透她遇見羽基時古怪的神情,讀不懂她麵對葉琳娜時的心語,更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對我天真可愛的小公主痛下殺手。
我想我應該恨她,可是卻恨不起來。也許那樣落寞的神情,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所有的苦衷、無奈以及永不回頭。
而我的小公主,羽霖公主,就這樣懵懵懂懂的長眠不醒了。我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那身火紅的小鎧甲,想起她飛起的小皮靴,想起贈我信物時刹那的羞怯,我懷念酆都城,懷念翠紅樓,懷念閨房中瞬間的溫情……我看著她的紅蓋頭,竟然沒有掀開的勇氣。
胸中那股燥熱的感覺又來了,我清晰地感覺到了兩股氣流激烈的對撞,我仰麵朝天,盡情地咆哮:“回生藥——回——生——藥——”
我終於可以理解左浪了。如果可以,可以讓我的小公主起死回生,我也可以反複無常、不擇手段。我沒那麼寬廣的胸懷,也沒那麼偉大的心,我的愛,隻夠給一個人,因此,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管不顧。
天空中適時地下起了雨,我挖啊挖啊……挖得兩隻手鮮血淋淋,濕漉漉的頭發黏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還是淚水。
“卡卡——”一個人隔著嘩嘩的雨水朝我這邊跑來,聽聲音是個胖子,“哎喲喂,可找著你了,這次你可得幫我,說什麼也不能丟下我不管。”
“我靠!你他媽誰啊我就幫你?”我“唰”的把湛瀘劍抽出來,指著前方。
“哎,這還沒成親呢,就敢對嶽父大人無禮?”來的竟然是羽基。媽的,羽霖被殺的時候你死到哪裏去了,現在都快埋了你他媽才來。
我緩緩地把湛瀘收回劍鞘:“誰是我嶽父?婚禮還沒完呢。告訴你羽基,你要麼就給我把小公主救活,沒轍就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什麼?羽霖死了?”羽基微微一愣,隨後一頭撲倒在地,“我的兒啊,嗚嗚嗚……”
看他哭得可憐巴巴的樣子,我也實在是不忍心一腳把他踹走了。
“霖兒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啊?”羽基捶胸頓足,痛不欲生,“貝隆你個王八蛋,害死我女兒,本城主與你誓不兩立……”
“哎——你等會兒。”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和貝隆有什麼關係?”
“你就不要為他開脫了。”羽基擤了擤鼻涕,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這是貝隆派人送來的信,羽霖被他們綁架了,現在他要我用所有的地位和財富來交換,可是你知道,為了籌備這次婚禮,我已經把所有的家底都挖出來了。我本想和你商量,讓你放我回去救她,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是晚了一步,我的兒啊……”
“綁架?”不可能啊,從婚禮那天開始,我一直都和羽霖在一起,她怎麼可能被綁架呢?我捺住狂亂的心跳,輕輕地掀開了那條我一直不忍掀開的紅蓋頭……
“啊——”我和羽基同時叫出聲來——躺在地上的竟然是一具骷髏!它的四肢和軀幹都覆蓋了新鮮的皮肉,可是幹癟的腦袋依然看不出一點水分。
我那卓爾不群的腦袋立刻就想清楚了,現在的貝隆一定和葉琳娜勾結在一起,在婚禮的前夜偷偷綁架了羽霖,而當時和我舉行婚禮的,便是這具和羽霖身材相仿的亡靈,難怪當時羽霖的手那麼涼,我還以為她初次結婚,幸福得顫抖呢。或許葉琳娜對浴火重生有了新的理解和領悟,不然她豈敢戴山羊頭那麼拉風的造型。她一定是想利用亡靈伺機將我擒住,繼續她邪惡的修煉。而當時若不是左浪從中作梗,慕容真及時出現,後果恐怕就不堪設想了。
這個小丫頭,又救了我一命。
“她奶奶的!”我一腳把那具骷髏踢在一邊,靠!浪費我眼淚欺騙我感情!我踹我踹我踹,我把你踹個稀巴爛,看你還能不能複蘇。
就在這時,一個探子模樣的人顛兒顛兒地跑過來,趴在羽基的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話,羽基立刻就愣住了。
“哎,幹什麼鬼鬼祟祟的?小心我扁你哦。”這兩個小子竟然敢在我的地盤上咬耳朵!
“卡卡,剛才探子回報,說在鳳凰神殿的廢墟中沒有發現山羊頭……”
“什麼狗屁山羊頭?”我想起慕容真臨死前說的話,隨口道,“山羊頭就是葉琳娜,葉琳娜就是慕容洋,看來這個女人還沒有死啊。”
“啊?”羽基忽然一聲尖叫。
“你叫什麼叫啊?”我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發春了是不?”
“慕……慕容……洋?”羽基使勁搖了搖腦袋,又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嘴唇仿佛發羊癲瘋似的不住地哆嗦,“洋……洋洋?”
“我靠!聽這意思,你們兩個還有一腿?”我一聽他的稱呼,頓時起了一身小米粒。又是真真又是洋洋的,看不出來啊,這胖子還魅力四射處處留情呢。
“不……”羽基抱著腦袋,重重地坐倒在地上,“不隻有一腿……有很多很多的腿……”
“嗯?很多很多的腿?”我大吃一驚,“蜘蛛精?不會吧?難道是蜈蚣精?”
“她是我的發妻。”羽基仿佛沒有聽見我的話,自顧自地說道,“換句話說呢,也就是羽霖她娘。”
“不會吧。”我心說難怪這個奇怪的女人每次打鬥前都要先保護好羽霖呢,可為什麼這次又和貝隆密謀把她擄走了呢?“可是你怎麼會連你老婆都不認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