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沒過多久,鼾聲四起。
我決定在找到劍魔之前就先賴在這兒了,咳咳,主要考慮到這冰天雪地的,她一個小女孩也不安全。碰到我算她走運,這要是碰到一個色魔,嘖嘖,後果不堪設想。
半夜醒來,看見皎潔的月光照在窗外的皚皚白雪上,說不出的安寧祥和。楚衛是個粗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一邊,呼嚕打得震天響。
轟,轟……
大地忽然劇烈地震顫起來,茅草屋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會坍塌。我靠,這是地震了還是雪崩了?我慌忙把楚衛踹醒:“不好,有情況!”
這小子迷迷糊糊地被我拉到屋外。震動越來越劇烈了,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奶奶的,總不會運氣這麼背,我們剛上岸桃花島就要沉了吧,這連劍魔的毛兒還沒見到呢。
“咦?有一座雪山在動?”楚衛使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我靠,這哪是雪山啊,明明是一隻大狗熊。”我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吃了一驚。這隻熊太大了,渾身雪白,每走一步,腳下的大地就顫一顫,附近的幾處雪山已經爆發了小規模的雪崩。看這架勢,不用多久它就會把我們的茅草屋一腳踩扁。
“我們……我們快跑吧。”我拉著楚衛往後撤。
“不行。”楚衛掙脫了我的手,“那個小女孩還在前麵。”
我詫異地回頭,心中猛地一緊。小女孩一襲單薄的白衣,靜靜地站在雪熊的去路上,仿佛一尊美玉做成的雕塑,一動也不動,就像那天在冰河邊捕魚一樣,渾身上下不露一點殺氣。
“我靠,她該不會想用那些碎冰把雪熊殺死吧?這家夥估計用火炮都未必管用。”我感到一陣心驚膽戰,“雖然把這玩意兒放倒估計能吃個十年八載的……”
雪熊壓根就沒看到地上還有個人,一腳踩了下去……
“不——”楚衛猛地一抽刀朝雪熊撲了過去。謝天謝地,雪熊注意到了這個不要命的家夥,巨大的嘴巴張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巨大的聲浪裹挾著冰雪將楚衛淩空擊出幾十丈。楚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昏死過去。
就在這時,雪熊忽然慘叫了一聲,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幾步。我驚訝地發現小女孩依然站在原地,毫發無損,可是雪熊巨大的腳掌卻被穿了個大洞,鮮紅的血液汩汩地流出來。
一股巨大的殺氣瞬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我感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感,仿佛擎著整個天空。腰中的湛瀘劍似乎感覺到了殺氣和鮮血,嗡嗡地震顫著,發出巨大的轟鳴。
我猛地把劍拔出來。黑色的光芒四射流溢,黑夜中仿佛有一隻巨大的眼睛猛然張開了。劍身在手中劇烈地顫抖著,根本無從掌握。
就在這時,小女孩的身體忽然微微一顫,我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可湛瀘劍忽然脫手飛出,帶著呼嘯的風聲仿佛羽箭一般直直地朝小女孩的後腦釘去。
“小心!”我脫口而出,忽然意識到她是聽不見我說話的。如此單純美麗的小女孩,我怎麼能忍心眼睜睜地看她*迸裂死於非命呢?我大吼一聲,就想捂住眼睛。
可我在短短的瞬間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就在湛瀘飛到小女孩腦後不過一寸的時候,小女孩仿佛會移形換位一般,身體瞬間錯開幾寸,堪堪避過劍鋒,隨後揚手,抓劍,淩空躍起,幾個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嗬成。半空中紅光一閃,小女孩的額頭上驀然燃起一片火焰印記。
殺氣大漲,黑色的光芒彌漫了天地。小女孩跳得比雪熊還高幾十尺,雙手握劍,高高地舉過頭頂,裙裾飛舞,仿佛一隻翩飛的大鳥。
湛瀘的黑光揮出一片巨大的扇形,從頭到腳貫穿了雪熊的身體,巨大的怪物轟然倒地。
小女孩把湛瀘還回來的時候,我還一臉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以她這樣的功力,等她活到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成就應該還在我之上……
把楚衛安頓好之後,我看著巨大的雪熊,感覺肚子裏又咕嚕咕嚕叫了。
“熊掌,熊,掌。”我像個傻逼一樣在小女孩麵前比劃著,一邊指指自己的劍,一邊舔舔自己的手。比劃了好半天,小女孩才忽然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把拉過我的手就按在了案板上。
“啊呀。”情急之下我拚命地把手一掙,湛瀘劍走偏,重重地剁在案板上。好險!
“啊呀呀,你流血了。”我忽然看到小女孩左手的食指尖滾著一滴血珠,想必是剛才被湛瀘劍誤傷的。機會難得,我趁她一愣神的功夫,一把把她的手指拉過來含在了嘴裏。
“啪”的一聲,我感到自己的半邊臉燙的像火燒一樣,小丫頭片子,下手還真狠。
“無恥!”小女孩的嘴巴並沒有動,可是她的話卻仿佛被一股精神力帶動,直接送到了我的心裏。
“靠,原來你能用我們的話交流啊。”我捂著臉道,“剛才還裝傻,差點把我的修長的手掌剁掉。”
“這是雲心術。你飲了我的血,我便能用精神力把話語送到你的心裏。”小女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惜你的意誌力薄弱,不能封閉自己的內心,所有陰暗齷齪的念頭都在我心中暴露無遺,而你,卻無法捕捉我的想法。”
媽的!鬼才想知道你心裏想什麼呢?我暗暗地罵道。幾乎在同時,另半邊臉上又狠狠地挨了一巴掌。靠!
“你是這個世界上不多的能和我交流的人。”小女孩冷眼看著我,“所以從現在開始直到我死,你都不可以離開桃花島。”
靠,這小丫頭看上去比我還小好幾歲,誰比誰先死還很難說,這樣說起來,我這一輩子大好時光就葬送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喂,你今年多大了?”我覺得有必要確認一下。
“一百二十歲。”冰冷的話語直抵內心。
“看不出來啊,你還挺幽默。”我嘿嘿一笑,原以為這丫頭豔如桃李冷若冰霜呢,沒想到還會說笑話,於是我嬉皮笑臉地問她,“這樣看來,你是不是馬上就死了啊?”
“我有桃花煞的劍氣護身,至少可以活一千年。”
一千年?我的媽呀,就算我是烏龜,那時候也隻剩下個龜殼了。“小丫頭,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血色桃花漫乾坤,冰天雪地度此身。劍魔,慕容真。”
又是一天風雪夜。隻不過物是人非,那個長得像小姑娘的劍魔慕容真盤腿坐在炕上打坐,我和楚衛睡覺的陣地則由炕上轉移到了地上。楚衛這小子還真是皮糙肉厚,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還能醒過來,並且每次都準時在吃飯前醒來,把桌子上的食物風卷殘雲一番之後繼續呼呼大睡。
我已經趁慕容真不注意的時候告訴了楚衛有關劍魔的事情,聽到她想把我留在桃花島的時候楚衛微微皺了皺眉頭:“這麼說來她是不肯為我們城主效力了?”
“也不能說絕對。”我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如果第十一次聖戰在桃花島舉行,她沒準就參加了。隻不過到時候是幫城主還是揍城主,這可就很難說了。”
半夜三更的時候我忽然感覺有人趴在我身上,天生的警覺讓我本能地一拳揮過去:“什麼人膽敢趁機吃我豆腐?”
“噓!別吵,是我!”楚衛拿著一根繩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是你!”我整了整衣服爬起來,“楚兄啊,我原來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也是個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道貌岸然,人麵獸心……”
楚衛一把把我的嘴捂住,朝慕容真打坐的地方努了努嘴。
“啊哈,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對我有意思呢,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的!”我一把把楚衛的繩子搶過來,“對小姑娘動了色心是不?把她綁起來,然後……哈哈,這種事情我拿手滴!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男人嘛。實話跟你說,別說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我身上的寒毒發作的時候,哪怕一頭母豬……”
看到楚衛臉上閃過的異樣的神色,我訕訕地住了口。
“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了?”楚衛一臉正色道,“如果請不動劍魔就將她綁去酆都城。”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隱隱看到慕容真的身體輕輕晃了晃。“這樣啊,那粗活兒還是你來吧。”我把繩子遞還給楚衛。
奇怪的是,楚衛的表情仿佛僵在了那裏,一動也不動,我走過去推推他:“喂,你不會嚇傻了吧?不是跟你說過嗎,慕容真是個一百多歲的聾啞小妹妹,雖然具有強烈的攻擊性,可是聽不見我們的說話啦,喂,喂喂……”
我的手碰到楚衛身體的時候,他像一尊僵硬的塑像一樣一頭栽倒。脖子上一道細線似的傷口忽然迸裂,鮮血噴了一地。好快的手法!殺氣淩厲,一劍封喉!
“你還想把我綁去酆都城嗎?”一個聲音在心底幽幽地問,“雖然我聽不見你們說話,可是我知道你想什麼。”
雲心術?我靠,這什麼邪魔歪道?有沒有人權,有沒有隱私啊?尊重下人家陰暗的小心理好不好?
“小妹妹,綁你去酆都城隻是個構思,還沒有付諸實踐,你不用就這麼痛下殺手吧?”我跟楚衛在一起的時間不算很久,他人雖然呆板了一點兒,可還是我遇到的不多的好衛兵,比蛤蟆臉強多了。
“我不是什麼小妹妹,我已經一百二十歲了,當你奶奶的奶奶都綽綽有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世界上還有雲心術這種鬼玩意兒,我肯定以為自己見鬼了,大半夜的和自己心裏的人對話。慕容真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這個人也不是我殺的。”
“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人家說自己年輕嘛……”話沒說完,我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你……你說不是……你殺的?得了吧,這裏又沒外人,別賴了……”
木門“嘩啦”一聲打開了,一陣狂風卷著大片飛雪吹了進來。門口的月光下,一個清俊挺拔的白色人影衣袂飄飄,兜帽下滿頭銀發飛揚,一圈圈細碎的桃花籠罩著全身,遠看去仿佛天使降臨,英俊的麵龐帶著一股讓人不敢逼視的魅力。
“浪兒,是你嗎?”慕容真雖然用意誌力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可是當她試圖用精神力送出話語的時候,無論給誰,我還是可以感知得到,如此說來,左浪一定也曾飲過她的血。奶奶的,同樣冰冷的表情,同樣淩厲的劍氣,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更可惡的是,兩個人竟然還同樣穿著白色的衣服!我靠,這個年頭,總有這麼一些人,穿上白衣就想當大俠,好像誰的衣服最白誰就最能打似的。
“師父。”左浪這句話卻是用嘴說出的。我一聽這話,“砰”的一聲栽倒地上,搞了半天他們兩個是一家人啊,那我還大老遠地跑到桃花島來幹嗎?左浪投靠了鳳凰教,慕容真也不會是什麼好鳥,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義字當前,為了人生的理想,為了城主的重托,更為了拯救酆都城百姓於水火,我決定加入鳳凰教。啊不,不是投降,這是傳說中的詐降!嗯,是詐降,如果以後被羽基逮回去我就這麼說。
想到這裏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把鳳凰嘯掏出來道:“左護法,我早就想加入鳳凰教了,一直苦於沒有門路。你來得正好,求求你幫我引薦一下吧,這個鳳凰嘯就當作見麵禮好了。”
“鳳凰教?你私自加入鳳凰教了嗎?”慕容真傳音的語氣有些急促。
“是。”我在慕容真的心底聽到了左浪的聲音。對慕容真而言,我仿佛是語言進出她心底的一道關卡,任何出入其中的信息都能被我感知。可惜的是,對於她隱藏在心底的東西,我始終無法窺探。
“為什麼?”慕容真好像有些生氣,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我說過,不許……”
“隻是權宜之計。我會遵守師父傳我桃花煞劍氣時的諾言的。”即使和自己的師父說話,左浪的聲音也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你的心太封閉了。”良久,慕容真才幽幽地歎道,“我自認能窺探眾人的心,可是即使動用最大的精神力操縱雲心術,我也從來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麼。”
“師父很快就會知道了。”左浪的眼睛如同兩潭幽幽的古井,深不見底,“我已經探知了鳳凰教的秘密,這一次來就是請師父助我,除掉貝隆!”最後幾個字明顯地加重了語氣。
啊?不是吧?這個王八蛋加入鳳凰教竟然是想殺教主!我靠,那幹嗎不早說?害我剛才表錯忠心站錯立場。